文化元宇宙研究
布尔迪厄场域视域下元宇宙文化区隔与伦理善治研究*
解学芳 徐艺云
摘要: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加速发展打破了时空对人际交往与文化实践的限制,“趣缘”成为数字时代新的交往媒介。“趣”不只是情感之所在,还承载了主体的经济、社会、文化资本,隐含不同圈子的文化区隔。元宇宙场域中,文化区隔的产生既受技术门檻、算法**等客观因素影响,也与用户认知、文化偏好等主观因素相关,多维协同的善治框架是消解元宇宙文化区隔的关键。技术层面,要开放数字身份系统、优化算法**机制以促进跨文化交流;制度治理层面,要建立多元主体参与的精准治理机制;关系治理层面,要构建跨文化社群网络,加强弱势群体的数智赋能。将技术创新、制度保障和关系重构有机协同,才能实现元宇宙文化区隔的高效治理,促进不同文化群体的理解与融合,实现元宇宙空间的文化善治。
关键词:元宇宙;文化区隔;趣缘;文化治理;数字赋能
一引言:未来已来的网络社会与元宇宙文化
元宇宙是人类文明进入数字化时代后的高级阶段,既是前沿技术的集成,也是人类社会及成员个体在虚拟与现实世界之间进行交互融汇的全新空间[1]。在后工业数字时代形成的主客观文化碰撞、客观文化赋能主体、经济发展消费为导、人际关系趣缘为媒的生活与交往新图景中,文化实践是未来全新空间里个体间实现交往与联结的基础,为元宇宙文化区隔之消解带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
(一)后工业社会的客观文化:从“生产”转型为“消费”
进入后工业网络社会,客观文化迭代加速。根据格奥尔格 西美尔(GeorgSimmel)的理论,文化可分为主观的和客观的,“客观化”是现代化进程的文化趋向——客观文化是主观文化所创造的物质与精神产品,对所有人公平有效,如生产生活资料、语言、法律、制度等;主观文化则指生命的冲动本身,是仅对个体有效的内容,能够体现个体创造、汲取和控制客观文化的能力。工业革命之前,客观文化通过被主观文化创造的过程让主体对自我价值与能动性产生确信、走向完善[2],处于次要地位。但现代社会图景中的客观文化已经发展至*立阶段,甚至凌驾于主观文化之上,对主观文化提出阉割个性的要求,使主体成为细化分工生产环节的一个部分,服从物象以实现大众消费之物质交换与需求满足的下一阶段(流水线工人、数字劳工等),工业社会人类主体与主观文化在劳动层面不再有实现全面发展的空间。伴随数智科技的更迭,客观文化与主观文化间的张力日益加剧。移动通信、人工智能、数字孪生等技术的迅速迭代与社会后工业化转型的碰撞,让文化生产开始呈现规模化发展的特点,超越个体掌控的庞大客观文化体系逐步形成,对主观文化发展空间产生挤压[3],同时促使个体主体意识崛起,重新主动寻找价值定位。就客观技术条件而言,元宇宙技术体系为个体从重复性自我阉割的分工劳动中抽离提供可能,创造了更广泛的自我表达和文化交流空间——由社会等级、价值体系主导的传统文化规范及时空限制逐一被打破,代之而起的是基于个体兴趣和虚拟空间交互的“趣缘”交往与文化实践
模式。人们通过数字文化平台、社交网络等新兴媒介,运用各类新兴工具从单面化生产困境中挣脱,进行个性化内容生产,主动寻求符合自身偏好的文化实践,在客观文化的框架中找到主体多方位发展的位置。
后工业社会的经济发展实现了从“生产”向“消费”的转型。工业革命以来,经济发展由手工生产转向分工及环节细化的机器大批量、大规模生产,城市与社区成为空间概念上基于“理性意愿”形成的聚居场所。层出不穷的新事物裹挟大量冗余、碎片的信息扑面而来,让主体产生自我保护机制,与他者保持距离,导向了相对孤*的原子化生活。网络信息技术的爆发开启了数字时代,生产模式与经济发展重心在后工业社会中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象一大批传统制造业从城市撤离,服务业与高科技产业成为主导,以消费为导向的创意产业新形态层出不穷,推动消费社会趋于完善,并成为城市吸引人口集聚的重要因素[4]。此外,孤*感的凸显使人们对身份认同、人际交往的需求日益突出,尝试在新的社会文化变迁背景下突破血缘、地缘、业缘等传统连接媒介,寻求新的共同体重建模式[5];在后工业时代的消费场景中,“文化”是推动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消费者对文化产品的选择也成为彰显主体社会、文化、经济资本的抓手一精英群体总是通过先锋的产品消费、生活实践与其他阶层区隔,彰显其*特性与个人价值,处于下位的阶层则会对上一阶层的消费现象进行模仿,以文化风格的趋近弥合同上一阶层在现象层面的区分。因此,趣味(taste)导向的文化实践业己成为既能满足消费社会主体人际交往的基本生存需求,又与消费型经济发展的时代之趋势相合的新风尚。
(二)网络趣缘盛行:新型文化交往与元宇宙崛起
文化交往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一种方式,也是交往的基本形态之一。交往内容狭义而言包含精神文化、制度文化等,在现代生活中表现为对精神产品、生活方式的选择,与经济或政治交往有差别[6]。文化交往就个体而言既是对志趣所在、生活模式的互联共通,又是作为群体中一员对所处圈子的历史属性、社会属性等语境的呈现。与此同时,文化交往也是个体或群体技术趋于成熟的表征之一。回顾文明交融沟通的发展历史,从古代农业社会因小范围迁徙而产生的经济交往,到生产力水平提升后的跨域沟通;从农业文明农耕与游牧两种生活方式的碰撞与版图之争,到近现代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当代网络社会的无边界沟通 正是科技迭代让个体、群体、国家之间的文化交往愈发便利,并在不同时期呈现出和该时段生产力、科技水平相呼应的形式,推动“趣缘”成为新型文化交往媒介。趣缘关系,尤其是网络趣缘关系己然成为数字文明时代的必然,其形成是科技发展变革、社会实践逻辑、生产模式转型三重赋能与推动下的结果[7]。科技发展,尤其是大数据与算法的完善使得隐性链接成为常态[8],并使趣缘关系获得由“弱关系”向“强关系”转变的价值生成之能。社会实践逻辑层面,社会发展重心由“以物为本”的物质生产转向“以人为本”的个性发展带来的丰富精神成果。在物质、时间、认知盈余时代,个体得以基于个人意向与志趣偏好形成交往圈子,并通过文化实践与文化生产将文化资本转化为社会及经济资本。文化生产模式层面,群体传播时代大众主体地位的提升让“生产型消费者”登上舞台,在生产一消费界限模糊的后福特主义时代开启新的生产模式链条。
伴随着元宇宙概念从科幻叙事向现实社会空间的迁移,数字化生存时代对虚拟文化空间的需求爆发。在5G通信、边缘计算、虚拟现实设备等数字基建提供沉浸式数字体验条件的同时,区块链等技术也为身份主权、价值共创的深层诉求提供了安全保障。在虚实之分模糊化、数字资产权利明晰化与开放式创作生态完善化的三重驱动下,元宇宙逐步显现出跨维感知、具身在场、用户赋权的核心特征,为文化交往形态变革提供了“技术一社会”的双重土壤。在元宇宙建构的虚实共生场域(field)中,趣缘关系的运行逻辑呈现出三重跃迁。*先,数字具身性重构了趣缘交往的物理边界,用户的虚拟化身通过可编程皮肤、智能合约身份等符号资本,构建起超越现实社会阶层的区隔体系。其次,沉浸式交互技术催生文化实践从二维图文转向沉浸式全感官参与---Decentraland中的虚拟艺术策展社群成员可以通过空间行走、手势交互完成策展协作,文化资本的生产与流通己突破传统趣缘圈层的“弱连接”特性,形成具有经济价值、共创能力的新型数字创意群体。*后,智能算法与DAO(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去中心化自治组织)治理机制的耦合推动了趣缘场域权力结构的范式转换。基于区块链的分布式自治组织使趣缘群体摆脱中心化平台的“象征暴力”,通过代币经济实现文化资本向治理权力的转化,而元宇宙场域中算法黑箱与数据垄断可能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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