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至2023 年,疫情打破了时空的连续,也击碎了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秩序。对玛吉·尼尔森而言,一切也在悄然崩解:反复治疗却找不到病因的嘴巴疼痛,伴侣的情感疏离,挚友骤然离世,旧日创伤频频闪回……疼痛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如同潜伏的语言,日日逼近却又始终无法言说。于是她以书写回应这段令人失语的旅程,写下了《痛,或我嘴巴的故事》。
在这本创痛之书中,尼尔森以嘴巴疼痛为线索,将日常、梦境、记忆与身体感受编织在一起,试图用文字捕捉那些流动不定的痛感——痛不仅是生理的,也是文化的、情感的、结构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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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个起床,是为了独处,也因为我的下巴痛得让我无法躺在床上。
每天早上,我的嘴巴都像经历了一场战争——它抗议过,躲藏过,也忍受过。
它漂浮开来,微小的接触点撞击、抵抗,疼痛震荡着,然后淤积在关节周围。
我的上下牙齿找不到彼此,而是找到了脸颊,咀嚼着,留下两道山形隆起。
我把床单塞进嘴巴,好知道自己还在这里,还扎根在地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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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在家时——近来,约有一半的时间如此——我总会为被子边缘的白色污迹表示歉意。
他说没关系,只不过它们让他很难过。
我一边踮脚走向厨房,一边“咬牙检查”了一下,虽然我被指示不要这样做,但我还是做了,以确认我的上下牙齿还在同一张嘴里,就像同一颗星星失散的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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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间公路上,他停下车,好让一只乌龟穿过去。
我们正在一个有视觉盲区的斜坡上,所以他和乌龟都很有可能被迎面驶来的车撞到。
他对待乌龟温柔而急切,比对待我更温柔而急切。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等待,看着柏油路面上蒸腾的热气。
我不在乎乌龟能否活下来,但我假装我在乎。
我正努力让他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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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人刚睡醒的时候,存在一个时间窗口,那时的大脑最清醒,最适合创作。
报纸上有篇文章称其为“早高峰”。
差不多两年来,我都阅读推特新闻来打发这段时间,从而毁掉了这个窗口。
首先,我了解了前检察官们的性格、他们的爱犬,还有他们对编织的嗜好。
我惊叹于他们竟能如此轻松地使用道德语言,这可是在他们长年累月把人关进牢笼之后。
然后,我把时间花在各种流行病学家身上,了解了他们的幽默感、强迫症(“仅针对奥密克戎!”)、标点符号使用风格,他们的“风险容忍度”,以及对他人攻击的创伤性反应。
我尤其欣赏莫妮卡·甘地逆境中的乐观主义,她那阴阳怪气的“谢谢”,还有她对疫苗近乎肉欲的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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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颌面疼痛一号诊所无能为力。
口颌面疼痛二号诊所无能为力。
在踏足没有保险的荒原之前,我在电脑桌面上创建了一个文件夹,其中记录了疼痛发作的情况、我看过的医生、他们的影像检查结果、我尝试过的药物和物理疗法,以及似乎能使疼痛好转或恶化的各种活动,等等。
每次就诊时,我都会带上这份资料,希望它为我混乱的身体状况提供一个有用的总结,并证明我是一个有条理、渴望参与治疗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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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着一辆厢式车,在黑暗中沿着东福谷大道行驶,外公握着方向盘。
黑暗映衬着他的轮廓,我们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我们正前往犯罪现场,不过是何种罪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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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达后,发现那里就像《布雷迪一家》中的女孩房间。
我以前的一个学生正带着她那癌变的兔唇走来走去,谈论着自己的创伤,称其为“性交盛宴”(fuckfestivity)。
在那里,我们当中的那位母亲经历了一段迷幻时刻:她的头骨呈现出绚丽的光幻视效果,长着可怕的深洞般的牙齿,这暗示着她的负疚感,因为她放任自己的丈夫,也就是我外祖父,折磨并杀死了他们的女儿,而她多年来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尼尔森以惊人的情感精准度进行写作:忧郁与幽默交织,悲痛与疼痛的时刻被喜悦所调和。这本书充满温暖、智慧与奇异的魅力,将注定成为经典。” ——珍妮·马斯塔德
“在非虚构写作中极具独特性:富有探索精神、政治性,语言如诗般绚烂,充满共情。”
——希内德·格利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