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导论
今天,印度正式宣布自己成为航天强国。此前,全球仅有美国、俄罗斯和中国实现了这一成就,而印度则成为第四个实现这一壮举的国家。——纳伦德拉·莫迪(2019)
欧洲是一个重要的航天强国:其航天领域在2019年的营业额达到了740亿欧元,占据全球市场的15%至20%。——约瑟夫·鲍雷尔(2022)
探索浩瀚宇宙,发展航天事业,建设航天强国,是我们不懈追求的航天梦。习近平(2022)
NASA现在是:一个进行低地球轨道活动的后勤机构,我将把NASA从这种主要服务的限制中解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将聚焦其太空探索任务。在特朗普政府的领导下,佛罗里达和美国将引领人们踏上星辰之路。——唐纳德·特朗普(2016)
在冷战的巅峰时期,成为航天强国几乎成了所有渴望跻身超级大国行列国家的必备条件。当时,只需拥有一个载人航天计划,就足以宣称自己在航天领域的强国地位。尽管这种地位更多具有象征意义而非实质成就,但它依然至关重要。如今,太空及与太空相关的活动已成为日常生活中更为重要的实质性部分,航天技术在越来越多的领域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辅助作用。随着太空重要性的实质性提升,一系列象征性里程碑事件的出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事实上,在经历了漫长的停滞期之后,各国再次积极投身于太空活动,这无疑彰显了太空在21世纪日益凸显的重要性,并对政治、商业和技术竞争等多个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近年来,标志性事件不断涌现,如美国于2019年末成立太空军,以及2020年5月由一家私人公司进行首次载人发射,中国于2020年12月在月球表面插上中国国旗等。在未来,人类将重返地球的天然卫星一一月球,其中肯定包括首位登月女性的这一历史性时刻,以及人类首次雄心勃勃地踏上火星等象征性突破,这些壮举预计在未来一二十年内实现。
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启动本国的太空计划,他们纷纷要求加入或重返国际“太空俱乐部”(Paikowsky,2017),但一个国家怎样才算得上是航天强国,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例如,印度于2019年3月进行的一次备受全国赞扬和国际谴责的反卫星试验后,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宣称,由于该试验的成功,印度已成为一个精英航天强国(路透社,2019)。据报道,在《2021中国的航天》白皮书发布之前,中国提出了探索宇宙,并建立强大的航天工业的愿景,致力于加快航天强国建设(中国国家航天局,2022)。在2016年美国总统竞选中,唐纳德·特朗普承诺将确保美国“引领人们踏上星辰之路”。在欧洲,《2022年战略指南》发布后不久,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约瑟夫·鲍雷尔宣称,由于欧洲在全球航天产业中的重大市场份额,欧洲具有重要的航天强国地位(Borrell,2022)。
尽管过去十年太空政策和政治研究领域已经积聚了显著的研究动力,但学术界对于航天强国的定义以及哪些国家有资格获得航天强国的地位仍未达成共识。可以说,这一难题主要源于“power”一词概念的微妙性、固有的政治性以及存在的争议性。实际上,“power”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概念,它在不同学科和子学科的学术文献中,存在着众多各异且往往相互矛盾的定义。同样关键的是,“power”作为一种物质属性(涵盖一系列手段和资源)与其作为地位象征的双重性尚未得到明确解决一一这种强大的实际地位,并不仅仅基于一个国家拥有的士兵、金钱、导弹或卫星的数量。
因此,尽管这一概念表面上不言自明,但在其内在含义和构成要素方面仍有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太空权力(power in space)的特征是什么?一个国家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太空力量是否就自动跻身航天强国之列?评判一个国家是否拥有这种地位的基准又是什么?如何界定航天强国与“次级”航天国家的界限?应该如何考量这些差异?尤为关键的是,如何实证衡量太空力量,并明确哪些国家拥有航天强国地位。
截至目前,没有一种有效且全面的方式来概念化、衡量和比较太空力量。尽管学者、从业者和政治家们经常深入讨论有关太空力量和航天强国的概念,但据我们所知,他们不仅没有达成共识,而且提出的大多数概念都缺乏必要的衡量基础,更谈不上进行彻底的比较分析。
在本书中,我们提出了一个关于太空力量的独创概念,这一概念考虑了两个维度之间的相互作用:决策自主性和执行能力。然后,我们运用这一新颖的概念框架构建了一个衡量模型,通过在能力维度和自主性维度上衡量太空力量,实现了该概念的操作化。最后,我们收集了11个太空行为体的实证数据(即澳大利亚、巴西、加拿大、中国、欧洲、印度、以色列、日本、韩国、俄罗斯和美国),并对每个行为体的太空力量进行了比较分析。最终,我们能够在一个名为“太空力量矩阵”(spacepower matrix)的二维矩阵中定位每个行为体的位置(见图1-1)。
对实证数据(empirical data)的分析表明,只有美国、中国和俄罗斯成为名副其实的航天强国。但即便在这个排他性极强的“国家俱乐部”内,仍存在可以通过实证衡量的明显差异。实际上,虽然美国是这三个航天强国中最有能力的,但中国和俄罗斯则呈现出更高的自主性。这三个航天强国各有千秋,因此,在处理不同的太空相关问题时,都能各自发挥优势。其余8个太空行为体我们建议称之为“实力型航天国家”(Primed SpacefaringNations)。换句话说,它们是具有巨大潜力的太空行为体,在不同程度上可以并应该有望达到航天强国的地位,但由于各种原因仍然未能达成。基于我们的框架进行实证分析可以揭示其中一些原因,并且对于那些旨在制定战略和发展技术以增强其国家太空力量的从业者和政策制定者而言,这将是一个有价值的工具。归根结底,我们工作的首要贡献在于将太空行为体的概念化、衡量和比较这三项任务统一起来,并重点关注由此产生的政策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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