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宿将鲁迅文学奖得主陈世旭长篇力作。
遥远的长江沙洲,漫长的风雨岁月。
福克纳式的题材质地,契诃夫式的结构特征,海明威式的叙述风格。
拾掇遗失在岁月长河中的欢乐与痛苦、理想与激情。
一片无声无息的树叶被动地随水漂流,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却总有好运。
蒋子龙*施战军*徐刚联合推荐。
《明月》是作家陈世旭创作的一部反映上山下乡时代风貌和人物命运的长篇小说,作品各篇章既可独立成篇,又有机融合,诗意地呈现几个青年人生命运和爱情故事,刻画了一系列生动鲜明的人物形象,蕴含着作家对历史与现实的深刻思考,洋溢着爱情和人生的瑰丽与美好,史实中不感沉重、压抑,人性中迸发着淳朴、坚持,时代中有着鲜活内蕴流动,人文思想情怀有着进步与追求、坚韧与开拓、传承与坚守,笔触简约而精准,构思独特而奇妙,是一部优秀的具有中国风格的作品。
洲上的时间,染着农作物的颜色。眼下,是油菜花黄的时节。江洲就像浮在江心的一朵黄色的花,那么大,那么明亮。
一大片似乎没有边际的强烈色彩是那么让人感动。陈志心里忽然跳出一个句子——油菜花,诗和情欲的旗帜!
一帮去年立秋前来的省城高初中学生头一回见到这样大面积的油菜花,站在地头,大呼小叫:
“啊,太美了!啊啊,太漂亮了!!啊啊啊,太好看了!!!”
上工的老职工从他们身边鱼贯走过,一脸迷惑:这帮人是怎么了?
“有病!”叫名“回乡知青”的钟国宝一歪嘴。那帮省里来的因为觉得他粗俗,初高中学生看不起他,他也不买他们的账。
惊蛰的虫子从看不见的地方爬出来,飞起来了。夜里猫乱窜,惨叫,吵得人困不着。日里江滩上的母牛正闷头啃草,一头骚牯忽然前脚跳起老高,从后面扑到它背上,后蹄子在滩上刨出一溜深沟。蝴蝶、蜂子人前人后追着乱撞。日头晒得人似喝了酒样的迷糊,身上热烘烘、麻酥酥的,到处丝丝作痒,又不晓得该抓哪里,总想在哪里死命打一拳或是跺一脚。一种没来由的念头,说不清,又赶不走。
油菜花开黄蹦蹦,
女儿想得人要疯。
…………
钟国宝扯起喉咙吼叫。女人们不接嘴,只骂“死骚牯!”,骂过就嬉笑。他就更得味儿。棉花地上,入冬前种的菜籽已经齐腰高。歇坡的时候,女人就地坐下做针线,钟国宝鬼头鬼脑地弯下腰,从菜籽林里钻过去,在女人身上捏一把。被捏的女人大呼小叫,一群女人撂下针线围过去,捉手的捉手,捉脚的捉脚,把他拖出菜籽林,齐声发喊“一、二、三”,丢进地头的水沟。看见泥水溅起,钟国宝在沟里乱爬,笑得前仰后合。钟国宝从沟里爬起,一脸一身烂泥,也笑得喘不过气,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钟国宝打小流里流气,从小学到中学,老是偷看女厕所,偷看女老师洗澡,罚站,挨批,记过,都改不了,家里只好让他退学,免得丢人现眼。他不在乎。母舅早年被挑选到省里当干部,而今夹大皮包坐小轿子车,每次回洲上探亲,场里大小领导都要抢着摆酒。他迟早也是要到省里去的。因此,他从来就是一副城里人做派:头发像鸡窝——城里叫爆炸头;裤子像扫帚——城里叫喇叭裤;一口“洲普”——洲上人的普通话。把自己看得很了不得,觉得自己在洲上是天字第一号的俏郎,没有哪个妹子他缠不上的。
十个妹子九个肯,
怕只怕你嘴不稳。
花开引得俏郎来,
肯是肯来要你缠。
虫咬梨子心里啃。
“那你捏一把沈引弟试试。”有人挑唆。
“引弟我不怕。我怕她老子。”钟国宝不承认。
“还是怕。”众人哄笑。
引弟还没有说人家。男男女女打情骂俏,她不远不近地在一边勾着头绣花,一边细声细气地哼:
女儿无事坐高台,
高台下面长油菜。
风不吹来枝不摇,
雨不洒来花不摆。
姐不风流郎不来。
…………
引弟是总场沈会计的独生女,生成戏台上的花旦样。人都说,沈会计两口子舍不得女儿嫁人。他们哪里晓得,两口子一肚子苦水。
仲夏夜 ……001
蜜 桃 ……017
《我恋爱了》……027
年关大酒 ……039
迟到者 ……052
西风暴 ……065
怪 异 ……077
封缸酒 ……089
顺风车 ……103
清明柳 ……118
天 鹅 ……132
天上星子朗朗稀 ……145
月到十五自团圆 ……154
捉 鬼 ……165
最高的山墙 ……177
爱之罪 ……189
红瓦罐 ……199
落子无悔 ……211
镇上的面子 ……229
书 法 ……247
盒 带 ……255
小单剃头铺 ……268
当时明月在 ……284
附 录 ……293
蒋子龙,著名作家:1979年,陈世旭所作《小镇上的将军》名列全国短篇小说奖第二名。初登文坛就拿的这个“第二名”,似乎成了他创作的宿命,同时又是一种幸运。他天生有一种现成的沉稳和坚执,创作从不跟风,只忠实于自己的生活,忠实于自己的文学追求。几十年来,文坛上流行“各领风骚三、五年”,他却始终就像马拉松赛场上那个最精明的选手,自己并不领跑,只是咬住跑在最前面的运动员,紧追不舍。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赶超,只是在按着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跑自己路。他因此被人看做“文坛常青树”。其创作态势随着岁月的增加益见成长而不是相反。长篇、中篇、短篇、散文,多种文体交叉收获,滔滔乎齐来。虽说并非如何的石破天惊,你可以无视,却无法否定他的韧性的存在。在文学这场前前后后、断断续续、不时有人退场又不时有人加入的马拉松中,他的身影一如既往的不在前列但也始终没有消失,近年来,更是文字愈见锤炼,主题愈有开掘,稳健扎实地显示出充沛的活力……他曾下乡插队八年,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至今依旧“保持传统农民的作息方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勤勤恳恳,中规中矩,极有规律。但他的为文却非常撒得开,心游万仞,目及八荒,从题材范围到表达方式,都毫无拘束。他性格狂放的最直观表达,就是喝了酒抓着斗笔写大字,笔走龙蛇,风起云涌,奔放不羁。此时他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也正因为此,他的草书才草出了一种让专业书法家钦羡的境界。
陈世旭兴趣广泛,除了书法,还喜欢摄影、雕塑、游泳等等,而且在这些“副业”上他反而喜欢争强好胜,不像对待文学创作那样平和从容,评不评奖、排不排名、捧不捧场都满不在乎。我明白,他所有的“副业”,其实都是一种修炼,一种补充,目的是为了营养自己的“主业”。
陈世旭真正钟情的始终是文学,生就为文学而来,升官发财都视若浮云,只甘心情愿做文学的奴隶。他被文学磨练得个性强烈,充满矛盾。有时极端执拗,有时又无比随和;有时豁达大度,有时又偏激率性;有时宽宏大量,有时又敏感多疑;对文学非常专一,却又涉猎广泛,见一行爱一行。
矛盾产生碰撞,碰撞才有感觉;矛盾就是复杂,复杂才能深刻。而感觉和深刻就是创作的全部才华。
——这正是典型的文学性格,或者叫优秀的作家性格。
施战军,《人民文学》主编,评论家:陈世旭执着于小说创作,已持续了半个世纪,积累了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丰硕成果。他的创作扎根于历史的沃土,又不断从现实中汲取源泉。他以生活作词,用诗意谱曲,实现了词与曲的完美融合。炽热的血性,坚强的风骨,独立的思考,不屈的精神,执拗的求索,一直贯通于他的小说创作中。赋深沉以鲜活,给天真以磅礴,为历史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徐刚,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副研究员,评论家:提起“文坛宿将”陈世旭,至今仍被人念及的是他的经典小说《小镇上的将军》。回想起来,四十多年前那位“落难的将军”,连同他留下的傲然身姿,无疑被长久地镌刻在当代文学的历史记忆之中。近年来,这位有着“常青树”之称的作家,依然佳作不断。他的一系列以陈志为主人公的小说作品,总能激起读者长久的关注和讨论。
《明月》通过特殊时代人物的命运沉浮,回到了作者所惯于表达的小说理念——“我想写的好人是这样的人:他们是一些默默地平静过日子的人,他们并不是没有梦想,但他们绝不会因此伤害任何人;他们不是英雄,但是为了报答善良他们甘愿付出一生;他们也许迂腐、偏执、另类、不合时宜,只是为了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交出自己的尊严。”对于陈世旭来说,或许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体现出朴素的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