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尔迪一向不喜欢铃声,不管是上课铃还是下课铃。上课时,拜尔迪多数时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有时候,他也会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课间休息时,拜尔迪喜欢和同学们一起追逐嬉戏。电铃——这个叫人无比讨厌的金属玩意儿,它的身后总是有密密麻麻的电线,从墙壁某个神秘的地方钻出来。每当铃声突然响起,拜尔迪都会惊得全身战栗。他杵在原地,捂紧耳朵,痛苦地低下头。电铃每一次响起都仿佛在提醒他:距离放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家里等待着他的是母亲因烂醉而浮肿的双眼,是继父那随时能把桌子砸得粉碎的拳头。
回家的路上,拜尔迪瘦弱的肩头压着无形的重担。他总是想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继父,甚至没有母亲的地方。他不止一次尝试逃跑。可是,村里的大人们就像串通好了一样,总能一次又一次地逮住他,把他扭送回家。接下来,迎接他的肯定是继父愈发猛烈的怒火和凶狠的咒骂——他愤怒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拜尔迪的肚子上、脸上,他怒斥着拜尔迪的逃跑,嘴里满是脏话:
“好啊你,翅膀硬了,想跑了是吗?不想要你爹妈了?打的就是你,小混蛋,活该!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真他妈叫人恶心……”他咆哮着,满屋追打拜尔迪,“怎么不叫救命了?你这个狗日的混蛋,有本事把邻居们都喊来吧!”
每每这个时候,拜尔迪总是一声不吭,也不向邻居们求救。因为他知道,等邻居们都走了以后,继父会更加怒不可遏,他骂得会更厉害,打得会更狠,直到拜尔迪晕倒在地为止。
继父动粗的时候,拜尔迪最好的选择就是默默忍受,小心翼翼地躲闪。通常等他打累了,就会喘着粗气去隔壁房间和母亲接着酗酒。
可是,继父这一次却格外亢奋,不肯停手。
拜尔迪的承受到了极限,他强撑着满是血迹和瘀青的身体,拼命冲向大门,跑到外面,逃走了。他跑了很久很久,跑到身体虚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何要跑。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只要能离开家,去哪儿都行。然而,一股深深的恐惧迅速攫住了拜尔迪。他突然想起:明天自己又会被送回那个家,噩梦般的一切又会重复上演,就像过去整整四年一样。
紧接着,身后的楼梯间传来了继父的大声咒骂:“看我不宰了你!你这个混蛋!狗娘养的!”
骂声越来越近了。拜尔迪发疯似的跑了起来,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被这魔鬼追上!
拜尔迪跌跌撞撞地跑了很久,直到强烈的倦意让他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他急促地喘着粗气,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已经和继父远远地拉开了距离。拜尔迪不禁想道:如果自己是运动员,那该多好!赛场上的运动员总是跑得飞快,继父绝对追不上。拜尔迪拖着沉重的双腿,久久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然而,此时的他饥肠辘辘,胸口也在隐隐作痛,因此无法一下子想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是先去找个落脚处休息一下,还是赶紧找点儿吃的东西垫垫肚子?他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自己此刻最迫切的需求:面包还是温暖?这是一个问题。要知道,这一抉择将对拜尔迪至关重要,无论选了哪个,他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想怎么才能办到。难道要他挨家挨户去乞讨吗?不不不,绝对不会有人施舍给他的,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现在哪还有人缺衣少食呢?大家似乎已经不习惯看到有人伸手乞讨了。如果拜尔迪去乞讨,他一定会被亳不留情地驱赶,也许还会碰到更糟糕的情况——比如被跟踪。如果是这样,接下来在任何一间侧屋或者阁楼过夜的计划就行不通了。或许,他可以先悄无声息地溜进一个小棚子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不过,讨点什么垫垫肚子就别想了。P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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