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葛念镜开着她的老吉普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时,想起老爹经常说的这句话,他那副豪迈的神情,势不可当的气派,立马浮现眼前,令她烦躁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些底气。
不就是辞职吗?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我可是老葛家的第十七代传人,佛来斩佛,魔来斩魔,这样一想,都是小儿科,不过是我升级打怪路上的必修课罢了。
葛念镜眼前的这条高速公路,除了桥梁,就是隧道,桥隧比大概为70%。她记不清自己跨过了多少桥,又钻过了多少洞。这种体验倒是像极了人生,过隧道就是经历人生幽暗时刻,当你铆足劲冲出黑暗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可是还来不及放松,来不及歌唱,前面的隧道又张开大口将你吞没。葛念镜一脚油门踩下去,老吉普迅速冲出又一个隧道,把黑暗抛在了身后。前面不远处,就是父亲葛啸天设计的乌江大桥了。葛啸天是一名桥梁设计师,他设计建造了很多座大桥,这些桥虽然是在贵州,影响力却是国际级别的,因为在国际桥梁界有一句话:“世界桥梁看中国,中国桥梁看贵州。”总之他老人家还是很厉害的。据说他还拿过很多大奖,葛念镜没有特别关注过这事,她也不记得是从哪里听过一耳朵,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以往葛念镜从重庆回贵阳,也要跨越父亲设计的这座大桥,心里并无什么波澜,然而今天,不一样了,再要强的人,也有一口真气提不上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点慌,不,不装了,她承认自己非常慌乱,迫不及待地想投奔父母,寻找一点依靠。
因为她正在经历一场真正的逃离。
当葛念镜跟副校长拍桌子的那一刻,事情已不可逆转,她不可能继续在大学干下去了。曾经她以为大学老师这个工作她能干十年,她幻想着能在学生心中种下三颗种子:爱、勇敢和善良,她要看着这些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然而猝不及防间,她的人生大梦就被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给毁掉了。
非要跟副校长拍桌子吗?非要壮怀激烈含恨而去吗?
是的,非要!一定要!哪怕时光倒流回到事发的那一刻,她还是会那么干的。
但是她心里有太多委屈,有太多无法释怀,还有太多不甘心。
终于到了,那座大桥扑面而来。它像一个钢铁巨人横贯在两岸的悬崖峭壁之间,桥头笔直的塔柱,如巨人手中的利剑直指苍天;而那无数道白色的斜拉钢索,恰如巨人的铮铮铁骨依次向前铺开,撑起了巨人巍峨的身躯。
如此的雄伟壮观,如此的巧夺天工。
葛念镜放慢车速,让车子缓缓从桥面上驶过,车轮与桥面摩擦时,丝滑得如行云流水,而她似乎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举着,包围着,踏实且笃定。
她心里轻叹一声,老葛,你不是能吗?现在你闺女的桥可是真塌了,一片废墟之上,你能帮她重建吗?
傍晚时分,葛念镜在途中停车加油,有两个也正在加油的男孩冲她吹口哨,行为轻佻,却带着一丝喜欢,或许因为她的与众不同。硕大的墨镜和黑色棒球帽,黑色背心扎在宽大的军绿色工装裤里,脚蹬一双黑色牛皮短靴,手持油枪的姿势像极了一名女战士。
加完油,她忽然来了兴致,双手握着油枪,故意抬高枪口,对着那两个吹口哨的男孩做出扫射的动作。一个男孩很配合地惨叫一声,做出被击中的夸张表情,双方爆发出一阵愉快的哈哈大笑。
葛念镜一甩短发,上车,一脚油门踩下去,吉普车狂奔而去,给那男孩留下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
看,姐是天地一惊鸿,人间一过客。
她向来不喜欢长发,觉得拖沓碍事,总是一头干净的短发,英姿飒爽。当清风穿过发丝时,灵魂都是飞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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