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见过这位状态怡然的先生,他的脸庞浮现在杂志广告页上,望着我们。剪裁得很短的灰发让人误判他的年龄——他其实只有43岁。同样,他身上那件已经磨损的衬衫以及那条褪了色的李维斯(Levi's)牛仔裤,也使人想象不到他是一位年收入达8位数的富翁。我们只能从他外套袖口处半藏半露的那块银色劳力士表,以及那双手工制牛仔靴隐约察觉他的富有。一时间我们也看不出他做的是哪一行。不过,尽管他穿着老旧的工作服,我们可以确定他不会靠捡拾莴苣为生,因为捡菜的工人不会穿柔软的羊毛与毛海料运动服。他可能是一位专业运动员,推销啤酒与除臭剂,但他的服饰显得太低调,而且他没有蓄髭,怎么看也没运动员那种调调。无论如何,不管他做的是哪一行,他似乎颇以他的职业为乐——从他晒成褐色的那张脸上泛出的浅笑就能察知。只是他的眼神既不像一般一味追求时髦的人士惯有的那样空洞茫然,也与名流显要的那种踌躇满志的得意大不相同。他的笑容里透着自得。他说:“看看我,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穿着,无须为任何人刻意打扮,即使面对你们也一样。我很以此为乐。”既然任何广告,无论是香烟或癌症研究广告,都是在推销一些什么,我们只能判定这人卖的是舒适。
这位仁兄当然舒适。为什么不舒适呢?他拥有一家企业90%的股份,而这家企业的年销售总额为10亿美元。他在1982年的税后个人所得据说是1500万美元。举凡这样的成功所能带来的一切,他都有了:在纽约上城第五大道拥有一栋两层楼的豪宅(后来又添购了几栋),在韦斯切斯特(Westchester)拥有一处房地产,在牙买加拥有另一处房地产,在长岛拥有一栋海滨别墅,在科罗拉多州拥有一个占地一万亩的农场,还有一架供他旅行的私人专用喷射机。1
这位商业巨子、亿万富豪,这位舒适的人,他究竟做的是哪一行?他是替人思考穿着方式的。50年以前他或许是一位裁缝或是缝衣匠,如果住在法国,大家或许称他为服装设计师。但是称拉尔夫·劳伦为裁缝,就像称贝克特尔公司(Bechtel Corporation)为建筑商一样。这样的称呼表达不出这家公司的规模以及在国际的分量。裁缝裁制衣服,而劳伦的公司在四大洲发给制造厂商经销权。这些厂商出厂的产品,在300多家打着拉尔夫·劳伦旗号的商店,以及遍布美国、加拿大、英国、意大利、瑞士、北欧诸国、墨西哥与中国等地百货公司的精品专卖店出售。随着公司不断成长,他的业务领域也越来越广。拉尔夫·劳伦公司在创办之初经营的商品只有领带,但很快扩展到男子服饰,随后推出女装,不久前又开创了童装特别系列。现在无论香水、肥皂、化妆品、鞋、行李箱、腰带、皮夹与眼镜等,都在其经销之列。劳伦做的,是最摩登的行业:他是全方位的流行服饰设计师。
劳伦设计的服饰带给我们的第一个深刻印象,就是美国味十足。这些服饰都植根于清晰可辨的乡土形象:西部的牧场、大草原的农场、新港的华厦、常春藤联盟的学院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有意营造的:劳伦是一位调和形象的大师。虽说他设计的服饰并非一成不变地模仿过去某一时代的衣着,但它们的外表确能反映有关美国历史上各个浪漫时代的流行观念。我们过去在图画、照片中,在电视上,特别是在电影中,都曾见过这些观念的体现。
劳伦了解电影。他早期设计的一套男子晚礼服服饰,行头包括一套黑色晚宴服、一件翼形衣领的衬衫、一双白手套与一条白色丝质领巾。《纽约时报》在报道这次展示时,形容这套服饰仿佛“从莱斯里·霍华的影片中走出来一般”。劳伦本人也穿着一套细直纹黑色西服出席这次展示会,让与会记者们想到了道格拉斯·范朋克。[2]这种以电影为喻的形容手法颇为恰当,因为劳伦刚在为《大亨小传》(The Great Gatsby)的电影版设计男演员的戏服。在其后一段时期,带有20世纪20年代风格的时装蔚然成风,劳伦称之为“取胜的时装”。几年以后,他的许多设计出现在电影《安妮·霍尔》(Annie Hall)中,影片中男女主角伍迪·艾伦与黛安·基顿穿的休闲服,成为那一年的大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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