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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罗杰·彭罗斯认为,生命是不可能真正终结的,宇宙一直在循环,人类的死亡只是一种幻象。
死亡或许并非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存在的开始。所爱的人还会再见面,所有的纠缠都还会在,全部的逝去都会以循环的方式再生回到来处。《大河背后的城市》所呈现的场景也许为某种现实。
在大河背后的城市,人们仿佛灵魂的肖像。死亡之城里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一个关于生命意义的寓言:生命的形态在不停流转,能量却永恒存在,物质始终守恒,即使是生与死,也无法真正切割生命的延续。而死亡为生命的中转站,生命的过程是一次轮回,生活的意义在于维持平衡。一切结束的地方,皆是开始的地方。这是一场由生至死、死而复生的无限修行。
《大河背后的城市》是一部战后备受讨论的存在主义小说,荣获首届冯塔纳文学奖,与托马斯·曼的《浮士德博士》、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并列为二战后深刻治愈德国人民心灵创伤的重要小说。
作品的写作背景正值二战结束,大河背后城市中神庙兵营的军队演习是对二战的譬喻,作者借此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反战倾向:所有伟大战役的结局,从来都不是和平,战争为幸存者留下的结局和遗产永远都是一片残缺的世界和一群受伤的人类。
城市中超级工厂的存在也极具隐喻与讽刺意义:城市一边的工厂生产人造石,只是为了被城市另一边的工厂再次碾碎成粉末,用来供应制作新的人造石。人类始终围着同一种物质的变换而疲于奔命,做着重复且毫无意义的工作,以此达到生产与再生产的循环,重建和毁灭的平衡。工厂运作的意义在于呈现一个象征性的价值:物质实体的守恒,既不添加东西,也不能去除任何东西。
附赠含赫尔曼·卡萨克生平与影像、作品与评价,以及《大河背后的城市》解读等精美别册《文学的使命》。
浓密的雨滴敲打着窗户。它们只是短暂地附着在玻璃上。然后这些晶莹剔透的圆珠便沿着倾斜的路线或快或慢地向下滚动。他凝视着这场暴雨带来的灰色奇观。站台旁的电报线晃来晃去。这一路上的景色越来越丰富。浮冰,针叶林,连绵的小山丘。暴雨停歇,太阳的光芒在云层间洒落。斜坡上嫩绿的三叶草田,一株株长着绿色枝芽的白桦树随风飘扬。空中鸟儿成群,乌鸦在陆地上栖息,牧场中圈养着瘦弱的牲畜,波纹铁板搭建的窝棚,凉亭。罗伯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火车的速度开始减慢直至停止,这是这列火车首次停车。
在空旷的场地中央,人们用木板在站台一侧搭建起了宽阔的应急通道。难以预计数量的人群在箱子、麻袋、提篮之间聚集。背景是由铁丝网缠绕而成,看起来如同一座军营。孩子们在一排排木屋前歌唱,歌声却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一棵棵果树的树冠上开满了花朵,戴着盲人黄色袖章的流浪艺术家们倚靠在果树的树干上。许多青年男子因为少了一条腿而不得不拄着拐杖行走,还有一些人空荡荡的衣袖软趴趴地低垂着。对于护士和铁路工作人员来说,在漠然等待的人群中维持秩序并不是件难事。有人今天还没有到,没准明天就会到了。
这里不是火车站,不是城市。这里可以说是一个聚集地,一个接待营地。这是罗伯特转换到现实的第一站。
在封锁解除之后,一部分人群涌入了火车之中,罗伯特所在的车厢很快便挤满了一大帮人,许多人只能站在走廊里。罗伯特坐在靠边的座位上,观察着进来的人群,他们一脸狼狈的样子,吃力地放好行李,怏怏不乐,满脸狐疑地打量着对方。简短的几句问答中就涌现出了各种方言。
虽然他身处家乡,却再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虽然他们时常看起来行为鬼祟,但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在他们当中蔓延,一有机会他们便烦躁地大喊大叫,想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他还没办法适应衡量生活的标准。时间一拖再拖,等了许久之后,火车才重新启程。
罗伯特的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的恋人,他们身上穿着星期天才穿的服装,那服装已然褪色。他们双手紧握,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少女身上喷洒着气味浓重的香水。其他人则是一脸茫然地独自出神。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从慢慢开始的交谈中,不难看出旅伴们的特征和性格。例如,拿着书的男子证实是一名律师,他正打算到一个新的地方定居。另一名男子身上穿着一件带鹿角纽扣的深灰色夹克,他声称自己之前是名军官。在罗伯特的旁边,身穿丧服、较为年轻的女子是一个工匠的遗孀。一位较为年长的男子只穿着衬衣袖子,他总是下意识地扯着领带,那是一位被解雇的博物馆官员。一位头发过早变得花白的女士,目光不安地从一个人跳到另一个人身上,她试图打听到她的家人,她的丈夫、她的兄弟姐妹、叔叔内森和表姐妹的音讯,他们都被抓起来强行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她说,每遇到一个人,她都会询问,她会用一生的时间来打听他们的音讯。
列车开动了。
当那名寡妇向他打听下一站是不是必须换车时,罗伯特说,他觉得每个人都坐错了方向。旅客们将好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那名穿夹克的男子紧盯着他,这位男子可能刚刚退伍,正处于归家的路途。罗伯特转身面向人群。
罗伯特说:“我来自一个没有快乐的国度。”
他声称,自己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
“来自恐怖的地带。”他说。
大家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罗伯特又说:“来自一个绝望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