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
“老天爷爷,莫非是天使来我们中间!”可怜的女人又惊又喜。
“戴风帽和手套的滑稽天使。”乔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此时此刻,仿佛真的就有善良的精灵来到尘世间。抱柴禾的汉娜生起一炉火,又用破旧的帽子和自己的披风遮挡了窗棂。马奇太太给那母亲端茶喂粥,安慰说她会时常来帮忙,一边轻轻为婴儿穿衣,像爱怜自己的宝宝。姑娘们把吃的东西摆在桌上,安排孩子们围了炉火坐好,像面对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哄他们吃饭——她们有说有笑,还要费力去揣摩孩子们蹩脚的英语。
“这有狠香!”“天使都系好人!”小不点儿们边吃边吵嚷,欢腾的炉火温暖着他们冻得通红的小手。
姑娘们从未听人把她们呼为“天使”,自然欣喜,尤其是乔,从打她生下来,便给人看成是个小“桑丘”①。这是一顿其乐融融的早餐,虽然她们没能吃上一口。她们舍弃了香甜的早餐,留下欢乐离开了,在圣诞节的早晨不过垫补了一点牛奶和面包,不过,整个镇子里,怕是再没有谁比她们四人更快活了。
“这就是爱邻人胜过自己,我喜欢这样。”梅格说,趁妈妈在楼上为可怜的赫梅尔一家人收拾衣物,她们开始动手摆放圣诞礼品。
几个小小的礼包,虽然说不上琳琅满目,却装满了她们的爱意。高高的花瓶里,插了红红的玫瑰、洁白的菊花,叶蔓低垂,摆在桌子中央,平添了一重雅气。
“妈妈来了!贝丝,快点!艾美,开门吧!为妈妈欢呼!”乔蹦蹦跳跳地叫嚷,梅格引导妈妈坐上主宾席。
贝丝弹奏起最欢快的进行曲,艾美拉开门,梅格煞有介事地充作仪仗官。马奇太太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睁大眼睛察看那些圣诞礼物,阅读随礼物附上的短简。拖鞋已经换到脚上,一条新手帕放入她的口袋,散发出艾美的科隆香水的味道,玫瑰别在胸前,还赞道新手套“不大不小正合适”。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相互亲吻拥抱,免不了又为妈妈解释一番。家庭聚会中常见的骨肉亲情,那般纯朴,那般甜美,令人久久难以忘怀。随后,大家又忙活起来。
上午的善举和礼仪占用了太长时间,接下来的一天都用于为晚会做准备。姑娘们年纪还小,不能常去剧院,家境又不富裕,没有很多钱用来铺排家庭演出,只有凭了自己的聪慧,动手制作她们需要的道具,需要是发明之母嘛。她们的一些制作十分精巧——有纸板粘的吉他,老式黄油碟覆上银箔做的古香古色的油灯,破旧衣服翻改的华美长袍,上面点缀了闪闪发亮的锡片,是从附近腌菜场拣来的,还有嵌了宝石的盔甲,那宝石本是切割腌菜罐的锡盖后留下的菱形边角料。家具颠来倒去,整个屋子成了童心不泯的欢乐场。
由于男士不获邀请,乔心满意足地女扮男装,得意洋洋地穿上了朋友送的一双褐色靴子。这双靴子、一张银箔,还有一件曾经给艺术家作画用的开衩紧身上衣,是乔的全部宝贝,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剧团太小,两位主角必须分头演几个角色。她们当真了不起,需要花心思记住三四个角色的台词,翻来覆去地更换戏装,还要负责舞台调度。这倒训练了她们的记忆力,给生活添了些无伤大雅的乐子,而且,倘若不是专心于此,她们本不知会生出几多寂寞和无聊,或者就在无益的交往中虚度时光。
圣诞之夜,十几个女孩儿挤坐在充作包厢的床上,面对蓝印花布拉起的帷幕,眼巴巴地等待着。幕后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低语声,油灯飘出几缕轻烟,有时还能听到艾美咯咯的笑声,热闹的场面常常令她兴奋得管不住自己。铃声摇响,帷幕徐徐拉开,悲情歌剧开演了。
按照戏单上的提示,观众看到了“一片阴森森的树林”,是在几个陶罐里插了一些荆条,地上铺了绿呢台布,再远些有一个洞穴。晾衣架搭成洞顶,衣柜隔出洞壁,洞里的小火炉烈焰腾腾,上面坐了一只黑陶罐,老巫婆在俯身察看。舞台很暗,火炉的光焰效果很不错,女巫揭开陶罐的盖子时,甚至真的有热气蒸腾。隔了一会儿,待头一阵兴奋平息后,坏蛋乌戈上场了,他腰佩长剑,头戴阔边礼帽,一把黑黑的胡须,身披怪里怪气的大氅,足登皮靴。他在台上恼怒地踱了一阵儿,忽然拍拍脑门儿,狂热地爆发,唱出了他对罗德里奧的仇恨,对扎拉的爱,还有最终一个快意的决定——除掉情敌,抱得美人归。乌戈粗哑的歌喉,加上情不自禁处还要喊叫几声,颇具震撼力,观众待他换气时都止不住鼓掌欢呼。他早已习惯了众人的夸赞,矜持地欠身鞠躬后,悄悄进入洞穴,威严地喝令阿加:“你来,我的仆从!我需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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