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两位好心肠的老人家!可是我的故事跟永远改变这平静一隅的生活的一个非常悲惨的事件越来越接近了。这个事件特别给人一种奇异之感,因为它完全是从一件最无足轻重的小事引起的。可是由于事物的不可思议的安排,微不足道的原因常常会产生巨大的事件,反之,巨大的企图常常以微不足道的结果而告终。某一个征服者动员举国的力量,征伐多年,他的统帅们都享有盛名,最后,这一切的结果却只是获得一小块土地,还不够种一只马铃薯;反之,两座城里的某两个卖腊肠的为了一点小事闹翻了,他们的争吵扩大开来,先是波及城市,然后波及郊野和乡村,最后造成了全国范围的骚乱。可是,我们撇开这些议论不谈吧:在这里发表议论是不适宜的。并且如果议论只限于是议论的话,我是不喜欢发表议论的。
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有一只灰色的小猫,它几乎总是缩作一团,躺在她的脚边。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有时抚摸它,用指头在它的脖子上搔搔痒,那只受宠的小猫便尽可能把脖子伸长。不能说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过分地喜欢它,她只是习惯于经常看见它,所以就对它产生了依恋之情。可是,亚法纳西·伊万诺维奇却常常对这种依恋之情加以嘲笑。
“我真不懂,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您喜欢猫的哪些地方?它有什么用处?您要是养一条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狗可以带出去打猎,可是猫有什么用处呢?”
“别说了吧,亚法纳西-伊万诺维奇,”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说,“您就喜欢嚼舌头,再没有别的本事。狗别提有多脏啦,狗会弄脏东西,还会把东西砸得粉碎,可是猫却安安静静的,它不会给任何人带来祸害。”
不过,猫也罢,狗也罢,在亚法纳西·伊万诺维奇看来都是一样;他说这一番话,只是为了把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稍微嘲笑一下而已。
他们的花园后面有一片大森林,精于谋划的管家手下留情,把它完全饶过了,也许是因为害怕斧头的声音还能送达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耳鼓。森林冷落而又荒芜,古老的树干被繁密的胡桃树遮盖着,恰像是毛茸茸的鸽掌一般。这森林里栖息着许多野猫。森林里的野猫可比不得在人家屋顶上乱跑的勇敢的猫。城里的猫尽管脾气暴躁,却要比盘踞在森林里的猫文明得多。和城里的猫恰恰相反,那些森林里的猫大部分都是一些阴郁而又粗野的家伙;它们经常是憔悴而且瘦削的,用粗野的、未经洗练的声音喵喵地叫着。它们有时在地下挖洞,一直通到仓库里去偷猪油吃,甚至厨房也是它们经常出没之地,一看见厨师到杂草丛那边方便去了,它们就蓦地从开着的窗户里跳进去。总之,任何一点高贵的情操都和它们无缘;它们以掠夺为生,袭击雀巢,把小麻雀掐死。这些猫从仓库下面的窟窿里伸出头来和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所饲养的温和的小猫互相嗅了许久,终于把它拐走了,正像一队兵拐走一个愚蠢的村姑一样。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发觉丢失了猫,就派人去寻找,可是结果没有找到。三天过去了,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很惋惜,终于也就完全把它忘怀了。有一天,当她查看过菜园,亲手给亚法纳西·伊万诺维奇摘了一些碧绿的新鲜的黄瓜,回到家里来的时候,她的耳朵被一阵令人怜爱的喵喵声惊动了。她好像出于本能似的喊道:“咪,咪!”她的那只灰猫忽然从杂草堆里钻了出来,瘦弱而又憔悴,显然,它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食物进嘴了。普尔赫利雅·伊万诺夫娜继续唤它,可是那只猫站在她面前,喵喵地直叫,却不敢走近,可以看出,自从那以后它变得很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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