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老夫人对乡绅在大学念书时的年轻外表至今喋喋不休,她坚持认为他的儿子当中,没一个能与自己同龄时的父亲相比。他那时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套装,头戴三角帽,打过粉的头发卷曲起来。
她有个丧失双亲的侄女,那是个漂亮心软的女子,名叫菲比·威尔金斯,一两年内她被迁移到了庄园,几乎在任何生活环境里都给宠坏了。她是美丽的朱莉娅的某种侍从和陪伴,由于经常待在小姐的屋里消磨时间,读一点小说,得到一些旧衣服,所以,她变得有点介于侍女和穿着不够严谨的娴雅女子之间。
她在仆人们当中被视为某种继承人,因为姑母所有的财产都将由她继承。如果所说是真实的,那将是可观的一大笔上等金币,那可是两位女管家积蓄下来的财富。至于珍藏在她们房间里的遗传的衣柜、许多小贵重物品和小装饰品,就更不用说了。的确,在仆人和村民中这位老管家被视为是富裕的,拥有了有钱人的名声,在她的房间里有一个带抽屉的柜子和一个用铁加固的大保险箱,女仆认为里面放有财宝。
老夫人是西蒙大人的好朋友,他确实对她有点奉承,就像对待一位颇有权威的人一样。他们在家族史的问题上经常讨论,尽管他见多识广,有引以为豪的知识,但他通常承认她所知道的更加准确。他去拜访这个家族其他分支的人以后,回到庄园时差不多总会从他逗留的那个家的女士们那儿给威尔金斯夫人带回某种纪念品。
甚至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习惯地尊敬、喜欢她,她好像几乎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都在她的眼皮底下长大。而牛津大学学生最受她喜欢,大概由于他年龄最小,虽然他最调皮淘气,从小就经常对她搞恶作剧。
我禁不住提一下某个小小的礼节,我认为它是这座庄园所特有的:在用餐时桌布被拿开后,老管家便步态优雅地走进屋里,站在乡绅的椅子后面;他亲手为她斟上一杯酒,接着她十分恭敬端庄地为大家的健康祝酒干杯,然后退了出去。乡绅是从父亲那里接受这一习俗的,一直遵守至今。
古老的英国家族主要居住在乡村,其仆人有着特殊的品性。他们履行各自的职责时安静、有序和恭敬,总是外表整洁,穿着得体而且专业——如果我可以用这个词的话。他们在房子里走动时既不匆忙又不嘈杂,工作时既无喧闹又无发号施令的声音,那种冒失的、让人难受的家务管理根本不存在。一切工作都能完成,并且干得很好。家中的工作好像借助了魔力一样,不过那是体系的魔力。没有任何事做得毫无规律或不合时宜。一切都像很好地上过油的钟表,在运转过程中没有任何嘈杂声或刺耳声。
一般而论,英国的仆人并不会受到太多迁就,也不会受到很多赞扬,因为英国人对仆人说话简洁含蓄。不过这儿的男主人或女主人赞许地点点头,便相当于其他国家的人所给予的极大称赞或特权了。仆人对主人也不会经常有生动活泼的喜欢表示,不过虽然他们不动声色,但却非常忠诚。主仆之间的相互尊重尽管没有热切地表达出来,但在古老的英国家族中却是恒久不变的。
在世界各地,“古老家族的仆人”这一称号附带着无数亲切友善的联想。对于家中培养起来的爱心而言,最为诱人的莫过于称自己“出生在这个家”。你通常能看见这类头发灰白的仆人,他们依附于某个“老派”英国家族,直到死的那一天,在这当中享受着稳定、真挚的仁爱,同时忠诚而严格地履行职责。我想,他们这种相互依存的例子很好地证明了主仆关系,而仆人经常表现出的忠诚也对民族性作了极佳的证明。
然而,上述所言只适用于我提及的那类家庭,它们多少已经隐退,家里的人多半在乡下度过时光。
至于时髦的城市住宅里众多打扮修饰的仆人,他们同样反映了所属家庭的特性。就我所知,那里最集中体现了不无放纵的冷漠,以及过分娇惯后表现出的徒劳无益的举动。
可是,优秀的“古老家族的仆人”就不同了!他们在思想上总与我们心中的家园相联系。他们在我们咿咿呀呀地说话的幼年,领着我们去上学;他们曾是我们小时候的知己,我们会把自己的烦恼、阴谋和计划透露给他;放假回家时他们向我们欢呼,并且所有的假日游戏都是他们主动提出的,我们长大成人后,离开家出去浪迹四方,只是间或回去一下,这时他们会欢迎我们,其心中的喜悦仅仅比做父母的差一点儿,如今他们因年老头发已经变白,身体衰弱,但他们仍然在我们祖先的家里蹒跚走动,仍然痴情而忠诚地侍候着主人,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把我们称作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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