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卖点】
人与书的相遇是精神之间的交流与碰撞,而当作者集多重身份于一身时,与书的相遇和重温更是记忆深处围绕书交织的种种人与事。读书的体会与感悟、出版工作中的点滴故事和趣闻,以及每本经典之作背后编辑和作家之间的相互理解与支持在作者的娓娓道来中生动呈现。另外,点缀其间的名家合照、作家手稿及往来的信件,更是为当代出版界留下一幅幅珍贵的老照片。
【编辑推荐】
作者以书籍背后的故事串联起自己在出版生涯中所接触的作家、编者与作品,使这一篇篇小记犹如一颗颗珍珠镶嵌在文字和图片结成的记忆之网上。当它们从时间长河中被打捞起,我们才得以窥见老一辈作家谦逊低调的品格、出版前辈们严谨认真的态度,也正是这些人的身体力行,才成就了优秀文学作品的永恒魅力。
书梦重温
1994年某天,我外出公干,在归途火车上偶遇《齐鲁晚报》副总编辑孙培尧。他和我一样是“书虫”,旅途无事,自然就聊起了书,也聊他主持的报纸副刊。一聊聊了几个小时,火车到站,仍意犹未尽。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兴头,是因为主要聊的是早年读过的书—那些在我们生命中留下深深印记的书,尤其是外国小说、古文和诗词,什么《别尔金小说集》了,《福尔赛世家》了,《嘉尔曼》《马背上的水手》……还有《东周列国志》、《老残游记》、陶渊明之类。分手时,孙培尧说,这些书都是永远应该读的,可现在的年轻人有文化断层。你在《晚报》开个专栏吧,就把我们今天聊的,特别留在你记忆里的书写一下,每篇几百字一千字都可。我说,这事儿我愿意!专栏名就叫《书梦重温》吧。如此,一写就写了五六十篇。
·射 击·
读文学史,常感慨万千。比如,中国文学的奠基人屈原生于公元前340年,距今两千三百多年;俄国文学之父普希金生于1799年,至今也不过二百多年,但19世纪的俄罗斯文学已登上世界文学的高峰。
作为文学之父,普希金名副其实—他在所有文学体裁中都是开创者,且成绩斐然,无论诗、小说、戏剧、散文、童话还是文论。诗不必说,只说小说,在他之前,俄罗斯还没有一位真正的小说家,然而他一起手就写出了《别尔金小说集》《黑桃皇后》《上尉的女儿》这样足以传世的杰作。
普希金对我有着特别的意义:我少年时代迷恋文学之始,就读了肖珊译的《别尔金小说集》(别尔金是普希金的笔名),其中五篇作品,我每篇读过多遍。最合我胃口的是《射击》。故事说的是在边关驻扎的军队中,有一个每天练枪法的怪人,他年轻时曾被某贵族青年打了一耳光而决斗,当贵族青年开枪打穿了他的帽子,轮到他开枪时,他因对方丝毫不害怕而气恼,决定不打了,而对方傲慢地许诺以后在任何时候他都可以来补打这一枪。多年后,他听说贵族青年找了一位美丽的小姐,结婚了,怪人于是携枪去见新婚夫妇。这次他看到了贵族青年的恐惧和年轻夫人的跪求,他满足了,没有射击对方,只是在离开时回身随手开了一枪,子弹准确穿过墙上挂的画上原有的一个弹孔。据说他后来参加希腊起义,死在战斗中。
小说中表现的英雄主义、清高做派和传奇色彩(我从中看出了《当代英雄》的先声),深深打动了我少年的心,是不足为怪的。令我一直感慨的是,这样简单明了好看而又富精神内涵的叙事,如今很难看到了。津津乐道一颗颗蝇营狗苟的卑微心灵,已是本世纪小说的时尚。文学的崇高与神圣,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九三年·
雨果是19世纪小说家中最擅营造戏剧冲突的。他在六十岁时构思、七十岁时动笔、七十二岁发表的《九三年》,就是这一类的杰作。
故事发生在1793年法国大革命期间。老朗德纳克亲王率领的叛军与他的亲侄孙郭文任司令官的共和军之间发生了殊死的战争,当共和军把叛军围困在朗德纳克家族的古堡里,即将全歼时,叛军却偶然发现一条暗道。他们把人质—三个小孩锁在古堡楼上,放起大火,然后逃走了。共和军眼看悬崖上古堡的大火,束手无策,孩子的母亲在古堡下眼看骨肉被火吞没,绝望地号叫。这一幕感化了已逃走的叛军领袖朗德纳克,他毅然返回,从秘密处取出长梯,攀上悬崖,冲进古堡,救出孩子,然后束手就擒。当天夜里,共和军司令官郭文发生激烈的思想斗争:朗德纳克无论多凶残,但凭救孩子这一义举,即可赎掉一切罪过,从恶魔变成了“光明的天使”;但他又想,这人唯一的善举,不过是改正了自己的罪行—大火正是他下令放的……天快亮时,郭文去监狱看望即将被砍头的朗德纳克,他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叔祖身上,让敌人离开了监狱,而自己成为囚徒,并因此被公安委员处死。通过这一出人意料的结局,雨果提出了“在革命的原则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人道主义原则”的观点。
我年轻时读书,其中有否爱情描写,曾是重要的取舍标准,甚至认为,作为长篇小说,不含爱情故事,即不能称之为杰作。然而在1973年初春,我第一次读《九三年》,便被其题材重大和戏剧冲突所震撼,被其出人意料的情节和充满睿智的格言深深吸引,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语言的力量”,尽管整部书里没有一丝爱情描写。
假如有些书是让人读过永不忘记的,这就是其中一部了。几十年来,我津津乐道书中的几个关键情节,每次都能得到听者的共鸣。
·茶花女·
老家的小屋窗朝北,窗外不远是一堵高墙,所以房内终日昏暗。在1970年那无所事事的秋天里,我躺在小屋的床上,第一次读小说《茶花女》。读完时正是傍晚,下班人的脚步声和邻居家火炉风箱的呼呼声清晰而又遥远。我一动不动,陷入无法摆脱的悲哀,直到母亲喊我吃饭。家人已习惯了我多思的性情,没人问我为什么默默无语。此后,足有一个星期,我郁郁寡欢。此时此情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我相信,那悲哀的因子,仍弥漫在那小屋、那幽暗的后窗、那杂草丛生的小院里,尽管我家早已搬离。
其实,我最早读《茶花女》,是一本残破不全的连环画—只有后半本,正是故事中最令人伤心的一段:阿芒的父亲用计把热恋中的一对年轻人分开,然后亲自去见玛格丽特,可怜巴巴地哀求她为了阿芒妹妹的婚姻,而与阿芒分手。善良的玛格丽特答应了老人,装作水性杨花,回到风月场中,那些纨绔子弟马上围了上来。涉世未深的阿芒在失恋的痛苦中发狂,寻找一切机会当众羞辱玛格丽特,殊不知她已重病在身,经不住一次次被阿芒折磨,终于在孤独中死去。不久,阿芒了解了事情真相,悔恨交加,到玛格丽特墓前痛哭失声……我还记得连环画最后的画面:古典墓园里,树丛和石碑间坐着瘦削而英俊的青年。
此后足足十年间,我无缘再看到这部小说。其实即使看到,也未必重读,因为连环画加文字的双重力量,深深刺伤了我的心,时间并没能使它痊愈。后来我终于买到的一本,香港版,封面是两朵俗气的红花(或许是茶花?如此还可接受),内文竖排繁体字,“阿芒”译作“亚芒”。我那时就认为,小仲马即使只有这一部不足二十万字的小说,也已胜过他父亲大仲马《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等数十部巨著!
至今我还这样想。
·怎么办·
有时奇怪地觉得,自己的年龄好像没有长似的:今天读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竟然和几十年前读的时候一样感受到震撼,而我早已过了作者写这本书的年龄了。好书远比人的寿命长,这就是一个证据。
算起来,这部小说发表已经一百五六十年了,但其中描写的“新人”形象,搁在今天仍称得上是新人。那几位年轻人,无论对工作和事业,还是对个人生活的态度,仍可给现代青年以启示—这难道不令人吃惊吗?
医学院学生罗普霍夫做薇拉的弟弟的业余家庭教师,当得知薇拉的母亲逼女儿嫁给富豪子弟,而薇拉至死不从时,便热心帮薇拉找工作,以逃脱家庭。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产生感情,结了婚。薇拉是一位很有独立性的女子,罗普霍夫则是一位倡导妇女解放、自主的民主主义者。婚后他们各住一室,相敬如宾,只有自愿时才到一起。后来,薇拉爱上了丈夫的好友吉尔沙诺夫,罗普霍夫为了尊重她的选择,制造了自杀的假象,出国了。多年后,他回到俄国,爱上另一个女子,婚后,他们和薇拉夫妇比邻而居,仍是相敬相爱的朋友。书中还有一位令人难忘的人物:拉赫美托夫。他更年轻,但具有刚强的意志和明确的目标,是一个职业革命者。为了锻炼自己,他从十六岁便漫游天下,干各种苦工,吃很差的饭菜,甚至尝试睡在钉子床上,弄得浑身是伤。但他并无怪癖,有很好的修养,成为公认的思想领袖。
1960年代,我第一次读的《怎么办》是1953年人民文学版,有很好的插图。我当时就发现,中国五四运动中青年人的思想解放行为,与这本书中的描写颇为相近。我佩服拉赫美托夫,甚至模仿他的苦行主义;我觉得薇拉的形象,与后来屠格涅夫笔下优秀的女子形象有相通之处。我得知,在1845年左右,确实发生过作家巴纳耶夫的妻子爱上了他的好友涅克拉索夫,后来与涅克拉索夫同居,而三人仍是好友,并且一直住在一起这样传奇的事情;我还了解到,俄罗斯民主主义革命的三位先驱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都与文学有着不解之缘,而且都是短命的:别林斯基三十七岁去世,杜勃罗留波夫二十六岁去世,车尔尼雪夫斯基三十四岁起被囚禁、流放,他留下来的主要作品都是在此前完成的,然而他们的文字和人格影响了整整一个时代!
列宁曾在一个暑假把《怎么办》读了五遍,并热烈地为它的艺术性辩护;几乎所有俄国革命家都读过这本书,堪称革命的教科书。现在看来,这本书的价值主要在思想方面,而不是艺术方面。
曾祺先生,又见到您了!/ 001
远去的《三月雪》/ 009
坐在树下长椅上的张洁/ 017
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026
《父亲长长的一生》:一个奇迹 / 037
为连环画的一生 / 046
灰娃:诗的背后 / 054
书坊归来 / 062
文字里的沈昌文先生 / 070
边疆梦 / 079
悼褚钰泉 / 087
失去的亿万个春天 / 096
肖沃:外科医生的童心和悲悯之心 / 104
书梦重温 / 111
罹患“时代病”的奥勃洛摩夫 / 140
《青年近卫军》之殇 / 154
《为书籍的一生》出版的故事 / 167
范用:最后的书时光 / 175
范用先生五周年祭 / 183
《存牍辑览》编后记 / 190
附:《范用存牍》编者小识 / 196
《爱看书的广告》重印赘语 / 198
《老照片》二十年 / 207
扬之水的《棔柿楼集》/ 213
《七札》:编了十五年的书 / 221
“故宫三书”的故事 / 229
《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新版序 / 233
《三馀笺韵》跋 / 238
《北总布胡同32号》序 / 243
写在《斗蟋小史》付梓之前 / 248
关于《美术日记》/ 252
编书手记 / 257
鲁迅的梦 / 274
齐白石的道行 / 280
佚名照 / 284
才女文章副刊情 / 291
“口袋书”之爱 / 295
图的泛滥 / 300
视线延伸处 / 304
生动年代的模样 / 310
结识智者的快乐 / 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