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瓷都
出发前,哪里知道德化是什么地方,粗粗地翻了翻邀请方寄来的一份当地的小报,大致知道德化是个县,位于福建省著名侨乡——泉州市的北部,以“瓷”闻名天下,是中国古代重要的瓷业生产区和外销瓷的重要产地之一,与江西景德镇、湖南醴陵并称中国三大古瓷都,是我国南方历史悠久、工艺独特的瓷都之一。脑子里便翻来覆去地想,一个有着这样美誉的地方为什么藏在深闺人未识?一个有着千年陶业史的“大家族”,一路走来经历了怎样的风风雨雨?如今的她该是何等模样?
伴随暮色和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一脚踏上了德化县的土地。一条蜿蜒平缓的河流将城市一分为二,宛如熟悉的成都锦江。河水清亮,波澜不兴,它静如处子,也有一个好听的芳名——浐溪。在后来的游历中,我渐渐明白,为什么大师手中的观音如此安然自若、处变不惊,为什么熊熊炉火烧出的历代绝色女子皆浣纱绕膝、似神若仙,为什么这里的姑娘小伙皆聪颖灵秀,静守一方窑、一把小小的雕刀就能创造奇迹?莫不跟饮浐溪之水、听浐产溪之音、感浐溪之韵有密切的关系?随后的几天夜夜伴浐溪而眠,连我也无法不似醉非醉、飘飘欲仙了。
对德化的了解除了第一个跃入眼帘的浐产溪,便是屈斗官古窑址和博物馆了。那座建于缓坡上的朱红色屈斗宫古窑,在当地人眼里就像一位熟悉的老朋友,每天都在无声地和后辈们交流。而我们是初次见面,即使是初次见面仍恍惚觉得往事如烟。 这座古窑连同博物馆记录的正是德化陶瓷业一段辉煌的发展史,比之后来看到的现代化生产车间和行云流水般的生产线,我仿佛看到历史和现实不经意间被一个字衔接,几千年弹指一挥间,完成的也只是一个方块汉字,那就是“瓷”。只是,这不是一般的瓷。它白如雪、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早在新石器时代这里便有了印纹陶的烧制;瓷器在宋元时期通过刺桐港已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主要贸易商品之一;它的建白瓷、高白瓷、瓷雕喜滋滋地捧回中国瓷坛“三朵金花”的美称。1275年,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来到中国,他在《马可·波罗游记》中盛赞“刺桐城(泉州)附近有一别城,名称迪云州(德化),制造瓷器,既多且美”。由此欧洲人认为这种白瓷是马可·波罗在元代从中国带过去的,故将德化陶瓷命名为“马可.波罗瓷”。从民间到殿堂、从百姓到专家,故事已经太多太多。还有,从何朝宗大师的“象牙白”到明清的青花瓷,从如今的西洋工艺瓷到新开发的红壤陶、轻质瓷、釉下多彩精陶、稀土生态陶瓷等“绿色陶瓷”,写就的是怎样一部丰富多彩、容量宏大的巨著。
闻名于世界的德化陶瓷主要还是以明代生产的白瓷最负盛名,也最有影响力。可以说,德化的明代制瓷技术已经达到了当时世界的最高水平;在造型艺术方面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陶瓷世界里天生丽质、别具一格的艺术作品。在清代出口欧洲,晚清以后,德化瓷业每况愈下,但艺人苏学金、许友义等仍坚守此业,其作品在巴拿马、英国、日本等国际博览会上多次获得金奖。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德化瓷业获得新生,新秀辈出,他们继承前人的优秀技法和风格,不断创新发展,使德化瓷烧制技艺重新焕发出青春。
我有些找不着北了。如果说沪溪只是一杯“状元红”,那屈斗宫千年不熄的窑火,博物馆件件珍品散发出的阵阵瓷香,那些被橘红的灯光罩着、透着无限神秘的大师之作,无疑是真正的“高粱红”了。真的是酒不醉人自醉啊!
我还是醒了。让我清醒的是一艘名为“泰兴号”的沉船。那陈列着几经艰难才返回故乡的72件德化古瓷珍品的橱窗让我久久不肯离去。文字记载:1822年1月,大型客货商船“泰兴号”(The Tek Sing)从厦门港出发,朝古称爪哇的印尼驶去。为避海盗抢掠,商船绕道西沙,当船驶到中沙群岛附近时,船体触礁,船身入水,并在1个小时内迅即沉没。当时船上载有2000多名乘客及船员,只有198人侥幸获救,其余人员全部尸沉海底,被喻为“东方的泰坦尼克号”。船上同时盛载着价值连城的陶瓷。
1999年5月,英国著名的海难打捞专家迈克·哈彻经过数月的勘探和打捞,就在费用将要耗尽时,大海给了他一个大得几乎无法承受的惊喜,他除将“泰兴号”沉船打捞出水外,还捞获了35万件古瓷器!这是世界水下考古史上最大的一次发现。后据考证,这些瓷器大都是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德化生产的出口亚洲市场的青花瓷,且这些青花瓷仍完美如新,虽见证了1800多人的海难,仍散发着诱人的光彩。 我相信,那一刻,迈克一定喜极而疯。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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