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的月色》:
一说起秦淮歌女,我们就会想到艳绝风尘、侠骨芳心的“秦淮八艳”,想起手执团扇,在亡国的风里依然唱着《玉树后庭花》的商女。
秦淮河两岸,在六朝时就是金粉之地,娼妓之盛在明清之时达到鼎盛,其从业人数之多,大概谁也无法统计。明代承袭了唐以来的“官妓”遗风,大肆兴建歌楼妓院,在当时的南京,建有名为“轻烟”“梅妍”“柳翠”等楼宇十四座,“花月春风十四楼”是也。清余怀在《金陵轶事》一文中引用金陵父老的话云,十里秦淮是“户户皆花,家家是玉,冶游无虚日”。秦淮娼妓中当然也有纯粹卖艺的歌伎,但大多数只是打着歌伎的名号,暗地里从事着肉体交易。通俗文学大师张恨水在《日暮过秦淮》一文中写道:“南京的歌女,是挂上一块艺人的牌子的,她们当然懂得什么是宣传。”可以说,如果没有明清之际包括“秦淮八艳”在内的秦淮歌女,那么,秦淮文化也会大为逊色。
“秦淮八艳”的事迹,最先见于余怀的《板桥杂记》,书中记载了明末清初秦淮河畔六位南曲名妓,分别是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和马湘兰。后人又加上柳如是和陈圆圆,凑成“八艳”。“秦淮八艳”让明清之际的江南士子们足足尴尬了一回。在明末天崩地裂的大动荡中,“秦淮八艳”都有着不俗的表现。李香君不屈于马士英、阮大铖的淫威,以头触柱,血溅桃花扇,并与变节的丈夫侯朝宗分道扬镳;董小宛杜鹃啼血,苦口婆心,力劝丈夫冒辟疆不要出仕清廷;“拼得一命酬知己”的柳如是,在清兵兵临城下时拉着钱谦益要共同投水殉国,而钱却畏缩不前、沉默不语……和“秦淮八艳”相比,这一批江南士子显得面目可憎,人格猥琐。当一个朝代行将灭亡的时候,一群弱女子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默默承受着一个时代的雪崩,裙裾飘飘,如玉树临风。
“秦淮八艳”或春花早落,或晚景凄凉:董小宛去世时只有二十八岁,顾横波也只活到四十五岁,柳如是因家难自尽,李香君忧郁而死,卞玉京因伤心失望而遁入空门……妓女社会地位低下,终生难脱乐籍,从良嫁人、相夫教子只是少数幸运儿的际遇。她们中的绝大多数终生过着孤单的生活,一般收养一两个养女授以技艺,以便人老珠黄时有个依靠。“秦淮八艳”中,李香君一生的悲惨遭遇可以说是秦淮歌女命运的缩影。李香君的父亲为武将,后家道败落,十岁时被卖入妓院,由秦淮名妓李贞丽收养。她后来与侯朝宗苦恋四年,互相引为知音。侯朝宗避难出逃后,她经受了一系列苦难,面对阮大铖的逼婚,她以死抗拒,后又被掠入福王后宫,备受屈辱。但李香君一生所受的最大的打击还是侯朝宗的变节。侯朝宗底气不足,最终违背了李香君的意愿,降了清,做了官,又过上了诗酒风流的好日子。对崇尚气节的李香君来说,这种打击是致命的,以致她怒撕与侯的定情之物桃花扇,终生不再见他。有记载说李香君后来在栖霞山出家,忧郁而死。这个结局是可信的,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对大多数普通歌女而言,她们并没有类似李香君这种传奇式的经历,她们的遭遇和痛楚更带有普遍性。黄裳老人有一篇文章写他在秦淮河畔目睹了秦淮歌女晨练的情景,那可能是民国初年的事情,写的是些很小的女孩子:“这个冬天的早晨,洲边上结了不少冰碴,有几个穿了短短的红绿棉衣的女孩子,伸着生满冻疮的小手,突了冻红的小嘴,在唱着一些不成腔调的京戏。从那些颤抖着的生硬的巧腔,勉强的花哨里,似乎可以听见师父响亮的皮鞭子的声音。”等这些女孩子的花腔唱熟了,就让她们去卖唱,以赚取钱财。黄裳在文章最后感叹说:“这正是一个颇有希望的‘行业’,让他们的——有许多是买来的——小女儿在这寒冬的早晨到这一湾臭水前面来喊嗓子。”
杜牧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语浅意深,对歌女的麻木表露出浓浓的怨恨。实际上,商女是没有什么人身自由的,从小被买来,被教授技艺,被培养成一架美丽的挣钱机器,她们如果不演唱,也许生活顿时就无着——如斯,关注自己究竟置身于哪一个王朝,对她们而言,还有多大意义?谁又曾关注过她们?桃花扇底送南朝,一个朝代往往比一支曲子先行结束。难,面对阮大铖的逼婚,她以死抗拒,后又被掠入福王后宫,备受屈辱。但李香君一生所受的最大的打击还是侯朝宗的变节。侯朝宗底气不足,最终违背了李香君的意愿,降了清,做了官,又过上了诗酒风流的好日子。对崇尚气节的李香君来说,这种打击是致命的,以致她怒撕与侯的定情之物桃花扇,终生不再见他。有记载说李香君后来在栖霞山出家,忧郁而死。这个结局是可信的,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对大多数普通歌女而言,她们并没有类似李香君这种传奇式的经历,她们的遭遇和痛楚更带有普遍性。黄裳老人有一篇文章写他在秦淮河畔目睹了秦淮歌女晨练的情景,那可能是民国初年的事情,写的是些很小的女孩子:“这个冬天的早晨,洲边上结了不少冰碴,有几个穿了短短的红绿棉衣的女孩子,伸着生满冻疮的小手,突了冻红的小嘴,在唱着一些不成腔调的京戏。从那些颤抖着的生硬的巧腔,勉强的花哨里,似乎可以听见师父响亮的皮鞭子的声音。”等这些女孩子的花腔唱熟了,就让她们去卖唱,以赚取钱财。黄裳在文章最后感叹说:“这正是一个颇有希望的‘行业’,让他们的——有许多是买来的——小女儿在这寒冬的早晨到这一湾臭水前面来喊嗓子。”
杜牧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语浅意深,对歌女的麻木表露出浓浓的怨恨。实际上,商女是没有什么人身自由的,从小被买来,被教授技艺,被培养成一架美丽的挣钱机器,她们如果不演唱,也许生活顿时就无着——如斯,关注自己究竟置身于哪一个王朝,对她们而言,还有多大意义?谁又曾关注过她们?桃花扇底送南朝,一个朝代往往比一支曲子先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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