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话家族
《晦庵书话》
我最早接触的书话,便是唐弢的《晦庵书话》(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一九八〇年版)。那时我还在家乡的中学教书,课余喜欢读些现代文学作品,买过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是三卷本的。随后发现还有一卷本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简编》,也买了。接着便是《晦庵书话》。仅凭自己的直观印象,觉得三卷本的水准不及一卷本,而一卷本又不及《晦庵书话》好看。三卷本通读一遍后,再没有翻过。一卷本翻过几遍,却只是当作工具书查阅的。只有《晦庵书话》,会不时拿出来翻翻,有些篇目还会涵泳再三。后来搬家,三卷本和一卷本都处理掉了,《晦庵书话》却一直摆在书橱最方便取放的位置。
当年对《晦庵书话》的兴趣,大致有两方面。一是把它当作研读现代文学的入门书,从中获取现代作家作品的信息,遇到感兴趣的,还会按图索骥。二是揣摩文章做法,特别是文中一些抒情的句子,至今尚能脱口背出。例如:“我读此书时适在钱家二院,院有海棠一株,时正结果。晚风起时,海棠时时落地,一种黄昏的寂寞浸透身心,及今思之,犹怅惘不已。”还有:“达夫失踪已久,据载其坟墓近方发现。热带植物繁殖,一片离离之中;墓木当已拱矣。”这些充满感性色彩的闲笔,冲淡了通篇沉闷的学究气,增强了文章的可读性。
《榆下说书》 黄裳以古籍鉴藏闻名于世,所撰题跋据说堪比黄尧圃,是当代“黄跋”。可坊间又有传闻,文献学家黄永年羞于与之为伍。我不是业内人士,不知晓其中深浅。我读黄裳,侧重并不在于题跋,更关注的是《榆下说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一九八二年版)一类的书话随笔。
《榆下说书》里有一篇《关于柳如是》,曾经传诵一时。尽管无论在史料方面还是史识方面,都无法与《柳如是别传》相比,但黄裳的文章比陈寅恪写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还有一篇《槐聚词人》,也有神来之笔。如写钱锺书与杨绛对坐于长型西餐桌两端静静夜读的情景,画面感特别强。我就是读过这些文章,然后去找《柳如是别传》和《管锥编》来读,随即成为“陈迷”和“钱迷”的。介绍阅读见闻,引起读者的兴趣,让他们可以顺藤摸瓜,这正是书话随笔的功德。所以,我至今庆幸并感激早年就遇见了《榆下说书》。
黄裳长期供职于报社。他说张岱是三百年前一位出色的“新闻记者”,潜意识里多少有点以己度人;因为这一说法,完全可以用在他自己身上。他的书话随笔,以及游记散文,都可以视为特殊类型的“通讯”“速写”;虽是“客观报道”,寥寥几笔,却具体、生动、鲜活、醒目。以“新闻记者”的笔法写作,恐怕是黄裳书话耐读的奥秘所在。
《读书随笔》
前几天整理书橱,翻出一册塑料封面的笔记本。上面写有数十篇读书笔记,千字左右,一书一题。原来我曾在私下里懵懵懂懂地写过书话,这件事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那还是我在家乡中学教书时,得到去省城进修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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