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随黄叶舞秋风
大概是1973年9月,我转业回到了学校。是从政,还是搞业务,又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当时,我想起了一位在建院之始,就来到长春地院工作的老前辈孙瑛,20世纪60年代我们相识相知,于是决定找他咨询一下。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来到了他家,把回来工作的去向问题向他请教。他的回答非常简单:你要下狠心把专业捡起来,将来还要考研究生,这才是金光大道。眼前来说,你对职位、待遇不必在乎,哪里有利于你业务知识的再学习、专业水平的再提高,你就去哪里。立足社会必须靠真才实学,靠本事,17年的寒窗苦读不能白费。补回学业耽搁,夯实专业基础,这才是你现在必须考虑的事情!说着,顺手指着他家窗台摆放的几盆盛开的菊花和几盆泛黄的菊花,对我说道:“你们年轻人做人要懂得欣赏菊花,读懂菊花。”
在回来的路上,他家窗台那一排盛开的菊花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
菊花见过春花散场、夏花生凉,阅尽世故冷暖,造就了不张扬、不喧嚣、不妖艳的性格。
菊花一世都在积累自我、成全自我,不学山间竹笋腹中空,而是脚踏实地,修炼内功,磨砺了自己立世需要的绚丽与静美。
正是菊花金玉其内,才殷实而不肤浅,恬淡而不聒噪,理性而不盲从;才能淡在荣辱之外,淡在名利之外,淡在诱惑之外;才有自己的真正富有,才有资格“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我似乎懂了这位老前辈的意思,负责分配的学校领导让我到政工部门,我努力争取到了和教学科研有密切联系的教务系统。
当时学校正举办老五届留校学生回炉班。我如久旱禾苗逢甘露,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营养。久违的教室,久违的老师,我背上书包,又当起了学生。
回炉班的课程除了补回没有学完的专业基础课之外,还加修了学科发展需要的英语、计算机基础和时代色彩很浓的线性代数、离散数学等课程。
说实在的,毕业以后参加了工作,已经散去了读书之心,再把心收回来,收在教室里,收在黑板上,真需要一点毅力。
还记得,刚走进教室里的时候,身子虽然坐下了,但心早就飞出了窗外。教离散数学的杨老师和我比较熟悉,他是南方人,讲课时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再加上离散数学讲求严谨,讲求推导逻辑,听课时如果思维跟不上老师,入不了境,就会感到枯燥无味,甚至是一种折磨。他看我听课精力不够集中,在板书一个离散公式时,用黑板擦用力敲了一下黑板,开始沉默了几秒,接着招呼我的名字,让我回答这个离散式子导出来的步骤和依据,我没有答出来,杨老师不得不把导出的思路又重新讲一遍……
下课后杨老师小声问我:“我看你课堂上溜号了,听这课有困难吗?”我说:“思路有点跟不上。”杨老师说:“这可能是因为你缺乏微积分的基础,课后要把这部分内容尽快补上。”
于是我找来了大学时学的高等数学、微积分教程在课下认真钻研起来。另外,在听课之前,我对老师课堂上要讲的内容,坚持提前预习,把重点、难点和自己弄不明白的地方做到心中有数,带着目的、带着问题去听课。后来再听杨老师的课,思维就能够跟上讲课老师的节奏了,枯燥感没有了,相反倒觉得听杨老师的课是一种享受,特别是自己在预习中弄不明白的地方,经过杨老师精彩的讲解,谜团就解开了。我把书本里的东西消化了、理解了,真正地变成自己头脑中的知识,真有一种快乐的成就感。只有经历过寒窗苦读的人,才能理解这种感受。
那个时候,人们似乎对“老五届”这个“阶层”,有诸多微词,认为是没念几天书的次品“大学生”。从表面看来,人们的这种议论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们忽视了“老五届”的觉醒意识。据我所知,大部分老五届同学,一旦明白了自己的青春被耽误了,学业被耽误了,不是埋怨,不是悲观,而是抓紧时间,珍惜当下,采取各种方式和方法补上自己的短板。我之所以能够坚持读完回炉班,是身边学长学弟身上的钻劲、韧劲、拼劲影响了我。范继璋,现在应称他范博导,我俩不是一个系,但后来我们成了要好的朋友,就是在回炉班里培养出的感情。我们互相鼓励、克服困难,共同走过那一段同窗岁月,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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