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发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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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初,录音技术还是刚发明的新兴事物。
1900对此不明就里,他对录音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就像他对钢琴PK不感兴趣一样。对他而言,音乐是纯粹的心灵的产物,与世俗与功利没有关系。
一向幽默的他,在录音开始前问了工作人员一个非常搞笑的问题:
“录音会痛吗?”
1900先试着弹了几个旋律,有些干巴,甚至有些敷衍。
直到那个女孩的脸出现在圆形的舷窗上。
这个女孩好像是上帝派来的,仿佛是命中注定要出现在1900面前。那张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单纯美好,眼睛是那么清澈无比,真的像天使来到了人间。她早晨起来,可能刚刚洗漱,路过这个舷窗时,把它当成了一面检查妆容的镜子,由于特殊的反射作用与光学效果,她看不到里边,而里边正在录音的1900却看得清她。这面舷窗,有点像审讯室装的单向可视玻璃。
1900看得入迷,眼睛发直,整个人仿佛被爱神点化了一样。
那一刻,必须感谢上帝既创造了男人,又创造了女人,既创造了1900,又创造了舷窗前那个女孩。
这哪是一见钟情,这分明是天赐与神遇。
那一刻,1900如有神助,他把内心的爱与痴情,全部融化和揉入即兴弹出的旋律,于是,我们听到了无限虔诚无限温柔无限深情的《playing love》。
爱的磁力从1900的灵魂涌出。
倏忽间,仿佛上帝眨了一眨眼,不需要时间,不需要铺垫,爱情,己然发生了。
这是真正的爱的讴歌,是这个世界上最深情最感人的旋律。
我曾经跟学生说,在这个物质的功利的时代,我们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我们全都武装着盔甲一样,每个人都有一副铁石心肠,我们已经忘记了爱与感动,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了找回自己,你不妨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用耳机听一下《playing love》,你会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居然还是软的,还没有完全变成石头,而自己的眼眶,也并没有干枯,还会淌出感动的泪水。
5
从电影的声画配合的角度,录音这个看似简单的细节,凝聚着体现着编导的艺术用心。
当1900看到那女孩出现在舷窗,他的双手开始弹出爱的旋律,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女孩的脸,那个女孩好像也在看着他,好像在用清澈的目光回应他的凝视。而当女孩从舷窗慢慢移开消失,音乐的旋律也跟着降低和消失,不一会,那女孩重新出现在左边的另一面舷窗上,爱的旋律再度像潮水般响起。
1900的朋友麦克斯显然看见了这个细节,他从优美无比的旋律,从1900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中,发现了爱情的秘密。所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旁观者清的赞许的微笑。
我们也可以从叙事的节奏与技巧上来考量,把1900弹出的这段爱的旋律,与前面钢琴PK时弹的旋律做一个比较。在钢琴PK时,为了显现1900的杰出天才,编导们让他弹奏了一段暴风骤雨雷鸣电闪般的旋律,两只手弹出了一个交响乐队的音乐密度与强度,在琴键上迅疾翻飞的两只手叠影成了十只手。那么到了紧接着的录音桥段,当然也要显现1900的钢琴造诣与天赋,到底应该安排1900弹奏什么旋律呢?从艺术创作角度,从编导的角度,这其实是个难题。显然,重弹迅疾快速的旋律,重新来一段音乐的风暴是不行的,因为艺术的叙述不允许单纯的重复。根据艺术修辞的轻与重原理,如果前面有一段重量级的旋律风暴,后面反而需要配合以轻盈的缓慢深情的旋律。在音乐里,在叙述中,轻往往比重更有艺术魅力,更能切入并抓住我们的内心。雷鸣电闪的旋律更多地作用于我们的耳朵,而轻盈深情的旋律,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会直接涌进并湿润我们的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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