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早
一个冬天,早上有大雾,大雾流走。一个小女生在走,头上戴着帽子,耳朵上戴着毛茸茸的套子,校服外还穿着蓬松的羽绒衣。在温暖的杭州,冬天来了都很兴奋,特别是这些新人类,时尚用品一定要派上用场。
有两个男生背着书包从大雾的另一头来,一拐弯,我们几个都碰上了。他们中间一个对那小女孩兴奋地打了个招呼:“外星人早!”顿时,我就有雾失楼台、不知今世何世之感。我很感激那个少年,他很有感受力,他启发我对那个大雾流走的早晨进行美好的想象。
为什么我没有他那样的想象力?是谁剥夺了我这个成年人的想象力?唉,要是能回到少年时代有多好,要是我重新具有少年的感觉和认知有多好,要是我能用少年的判断力来判断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有多好!
另一个中午,不记得是秋天还是春天了,我坐在办公室里,另三个小女孩也在。她们在帮她们的老师做什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她们说话,就是一种享受。她们从中东说到杭州,从下沙说到三墩,每一个话题都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年轻就是快,年轻就是愉快,少年就是取消深度。她们语速快得让人的脑筋跟不上,后来,她们说到某个学校的某个老师不幸去世,其中一个小女生天真地说:“喂,我们老师怎么不死啊?”
她说得那么轻快,那么没有心计,那么没有恶意。无心快语啊。另两个依然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理也没理她。我立即做出了反应,说:“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下,她们三个都紧张起来,赶忙从我脸上寻找我的意思。那个说错话的女孩说:“老师,我……并不想骂我们的老师,我只是想,要是我们老师死了,就不用做那么多作业了。”说着,她就恓惶地等待我的处罚。我卸下身上一套十吨重的盔甲,说:“哼,没那么轻松的,一个老师走了,很多个老师又会来的!”
她们一下听懂了我的意思,高兴得大笑起来。她们反应很快,就像刚才害怕来得很快一样。我完全可以把那句话当一个极端恶劣事件来处理,但我突然愿意回到少年的位置上,用少年的口吻来和她们说话,来理解她们的话,那一句咒骂老师死的话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恶意的,不过是一个简单随便的感想而已。
一旦回到直觉时代,回到形象思维阶段,这个世界就不再是现在我们所判定的世界。一旦我们像少年那样判断事情,这个世界就没有许多由成人发起的纷争和战斗。我们其实很容易改变生活,只是我们不愿意去做。用少年的眼光打量世界,将到处都是新奇的事物,没有太多物质是非,没有许多道德是非。
少年的感觉是不重复,轻快,跳跃。少年是行动派,他们每天都在纤细地感受,触角深入到一个物体的所有缝隙。他们跳跃,他们只和自己的人说话,他们幻想,他们对生活抱有和我们不同的态度,因为他们活在我们大人创造的荒诞现实里,他们必须排斥。他们的内心永不枯竭,永远涌动着全新的内容,他们有他们的领地和神秘活动,为我们不懂。豆芽一样的少年,韭菜一样的少年,瘪稻壳一样的少年,纤细的少年,是一个个情感丰富的人,而最可贵的还是他们的判断力,像赤金一般无瑕、纯真!
用少年的感觉知遇世界,会有新的发现。我们将不功利,将会很轻松,将会青春永驻、永不苍老。
一旦回到少年阶段,这个世界就不是现在的世界,我们就会重新焕发生命,这是肯定的。用少年的眼光打量世界,将到处都充满着新奇、阳光和诗意,而我们今天愿意像猫玩抹布一样,半天玩一个空洞的概念。我们已经关闭了自己新鲜、丰富的感官,而习惯让别人代替我们体验生活、感受生活、判断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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