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处处入梦（家国情怀卷）》：
我们安排两位老人先去看望自己儿子的遗体，但老人执意不肯，曹伟的母亲是位一字不识的农家妇女，她哭泣着说：“去的娃已经去了，活着的娃还有许多事要做啊！”他们坚持要先去看望被救的新战士方晨峰。同来的县领导要买些东西给小方带去，曹伟的父亲说：“不用了，俺从老家带来了两瓶山楂罐头，俺梅还炒了不少葵花子。”县领导说：“是不是少了点，再买点丰富丰富。”“那钱咋整？”曹伟父母问。县领导说：“开个票，让民政上报了就行了。”“咋！看娃还得公家出钱？俺就带这吧！”
走近医院的阶梯，两旁站满了身穿白衣的欢迎烈士亲人的医护人员，也许是这位母亲又记起了自己的儿子，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曹伟的父亲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襟，低声说：“娃他娘，要挺住啊！”走近病房，老妈妈轻轻地掀开小方的被子，看到这位不满17岁的小战士身上也负了十几处伤时又哭了，她连声说：“娃，你也是俺的娃，好好养伤，养好了，好好保卫党中央。”当时我们提前派人告诉被救战士方晨峰要多说几句感谢与安慰的话，但小方这时一头扎在曹伟妈妈的怀里，一个劲地喊着“妈妈，妈妈……”此时此刻，医护人员哭了，新闻记者哭了，我也哭了……
方晨峰的父母在江苏省常州市工作，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中听到曹伟烈士为抢救自己的儿子壮烈牺牲的消息后，他们马上赶到了部队。这家人见到曹伟父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流着泪说：“是你们的儿子救了小方，小方也是你们的儿子。”说着，执意要将2000元钱交给曹伟父亲。曹伟母亲说：“小方娃还伤着，拿这钱给他养养伤吧！”曹伟父亲说：“你娃是新兵，俺娃是老兵，老兵救新兵，是他该做的，这钱俺不能收。”
曹伟父母拒绝了方家送来的2000元钱，但他们何尝不需要钱呢？当年，我们从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看到梁大妈去部队料理儿子梁三喜的后事时自带煎饼吃，那场面曾感动了多少人，但我们总以为那是艺术的虚构。可今天，曹伟父母就是带了一袋炒粟米作为干粮的。当时每顿饭我们为老人准备了四五个菜，但老人只吃一个菜，嘴里还一个劲地说：“咋整这么多，吃不完就瞎了！”哪知，回到招待所，老人家关上门，拿出一个自带的大白瓷缸子，抓出两把粟米来泡着吃……
料理完后事，我们执意安排老人在城里转一转，老人只提出了一个请求，到天安门和长城去看一看。当来到长城脚下一问票价是20元时，两位老人又止住了脚步，曹伟母亲对陪同的两位女战士说：“俺俩老了，腿脚不好，要上你们年轻人一道上吧！”曹伟的未婚妻小梅姑娘也不肯上，当女战士买票时，曹伟母亲向曹伟父亲努了努嘴，曹伟父亲转过身去，从内衣口袋里取出50元钱递给了曹伟母亲，曹伟母亲又把50元钱塞进小梅姑娘的手心，轻声说：“去吧，攀得高一点，就想起咱家的山了，心里会舒服一点！”小梅哭了：“娘，曹伟哥答应过和我一道上长城的！”
为处理烈士的后事，曹家连来带去一共住了5天。我们想多留他们几天，但老人们说：“来了这么些天，又是吃又是住的，够麻烦你们的了。”曹伟父亲还特意找到了团部后勤管理员说：“算一算，俺娘几个5天要交多少食宿钱？”
临行前，我同几位团领导前去送行，并表示家中还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曹伟的父亲低头略想了想，握着我的手说：“听说伟娃子火化时，盖在身上的那面党旗没有烧，能不能留给俺作个纪念？”我肯定地回答：“可以。”老人又说：“你是管组织的，俺老曹在农村曾当过十几年的民兵连长，你看俺够个党员的资格吗？”我们在场的几位团领导的眼睛都湿了……
三年过去了，我分别收到他们的来信。
曹伟的父亲在年前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两位老人将小儿子送到了部队，希望他接好哥哥的班；县里给了唯一一个招工指标，他们没有安置自己的二儿子和小女儿，而是给了小梅姑娘；二儿子还是在内蒙古帮人放羊，还是每年春节才回来一趟……
小梅姑娘也来信了，她说要告诉我一个女孩心中的秘密，那就是永远不离开曹家，她想嫁给在内蒙古放羊的二哥，要替曹伟哥为两位老人送终…一
来信的地址是陕西省靖边县一个叫天赐湾的村庄，那里是人烟稀少的山区。据说毛泽东主席当年转战陕北时曾在那里住过，时间大概是1947年。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