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蚕桑故事、歌谣、谚语》:
上船后,大家互通姓名。才知道这后生名叫阿土,那逃荒出来的姑娘叫善花。阿土母子二人靠种菱养蚕,苦度光阴。娘见儿子一年年长大,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却没有铜钱彩礼去下聘娶亲,心中暗暗着急。近些时日,逃荒的人来得多,阿土娘便存了心要给儿子寻上一个合适的姑娘。今天,她见善花姑娘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但从她的一双眼睛,看得出是位聪明的姑娘。她举止言谈落落大方,又粗手大脚,看得出是从小就蛮会做生活的。于是,阿土的母亲便提出要善花母女住到自己家里去。善花娘俩在落难中遇见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然是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秋去春来,善花在阿土家转眼已过了几个月。她手勤脚快,把小小的茅草棚收拾得整整齐齐。阿土母子身上的衣裳也浆洗得清清爽爽。有空,她还要跟阿土摇船到南湖去采菱,背着筇到桑园去采叶。两家的老人眼看着这一对年轻人同进同出,同做同歇,心中早有了为他们订亲之意,也少不了在日常言语中吐露出来。阿土与善花听了。便都红了脸,低了头。相互偷偷地觑了一眼,忍不住发出会心的一笑。
不想好事多磨,阿土跟善花打算卖了春茧办喜事的时候,这事被桑园里的一条竹叶青蛇精晓得了。这条竹叶青在这块桑园住了好几百年,成了精怪。偏偏阿土在一次坌地时误伤了它的尾巴,它怀恨在心,总想找个机会报复。正巧这一年嘉兴也碰上了大早年景。老天几个月没下一滴雨,运河干得像一条小溪沟,南湖干得像小池塘。田地龟裂了,桑叶也焦得卷了边,各家各户的蚕宝宝都在匾里昂起了头等喂桑叶。可是,桑叶从哪里来呀?有的人家呒没办法,只好流着眼泪把一匾一匾的蚕宝宝倒掉,真罪过呀!蛇精趁着这个机会,想了一条毒计,要把善花赶出村去,让阿土打一辈子光棍。
一天,它变成算命先生,到南湖四周各村行走,逢人就说:“嘉兴本是个好地方,年年风调雨顺,为啥今年旱情介重呢?只为外地逃荒来个白虎星。这白虎星吃了南湖的水,水要干;摸了地里的桑,桑叶要泛红;住在哪个村子里,方圆几十里都要遭灾。这白虎星不是别人,就是阿土屋里的善花。”众人不知真情,都相信了他的话,便一齐涌到阿土家来赶善花。阿土母子苦苦哀求,众人哪里肯依。善花见此情景,流着泪对大家说:“众位叔叔、伯伯、阿嫂,我善花母女逃荒到嘉兴,几个月来承蒙大家照应,实在感激不尽。如今只怪自己命苦,情愿再出门去讨饭,绝不连累大家。只是我母亲年纪大了,求大家收留她。”说罢,双膝一跪,向众人磕了几个头,就哭着出门走了。邻居虽然平日也称赞善花姑娘好,此刻却只能是暗暗叹息,救她不得。
却说善花离开了南湖,一路向西乞讨而去。一日两日,三天五天,不觉来到双林地界。不想此地竟是不见半点旱情,桑园里桑叶张张都有蒲扇大,光青碧绿。远处有旱情的地方都摇了船来买叶。善花看得呆了,不由想起了南湖边的阿土哥,想起了她自己亲手饲养的那些蚕宝宝。立即调转身子回头就跑,跑呀跑呀,白天跑了一天,夜里又跑。她要赶紧回去告诉阿土哥,告诉村里乡邻,叫大家快来买桑叶。她一门心思要救活那些可怜的蚕宝宝,实实足足赶了两天两夜。屁股不曾碰过板凳,眼睛也不曾眨一眨。她赶回南湖边,天还未亮哩。按当时嘉兴风俗,出外归来的人不可以半夜敲门。善花只得坐在桑园里休息,不料又被那条竹叶青蛇精看见了。
等到鸡啼三遍,天蒙蒙亮。善花从迷迷糊糊,瞌睡中惊醒,急忙跑去喊门:“阿土哥,快起来,摇船去买叶!阿土哥,快起来,摇船去买叶!”竹叶青听,原来善花是归来报信的,心想要是阿土买到桑叶,宝宝养好了,自己的一番心计岂不是要落空吗!那蛇精情急了,一下狠心,闪电般窜到善花身上死命咬一口,将全部毒汁都锥进善花姑娘的身体里。善花痛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这时,阿土与两位老人早已闻声开了门。阿土见毒蛇摇头摆尾正要逃走,不由火冒三丈,顺手抓过一把铁锘照准七寸里着力敲下去。竹叶青逃避不及,一下敲得稀烂。只是善花姑娘辛辛苦苦跑了两天两夜,又饿又累,再加上毒气攻心,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她强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快摇船,双——林——买——叶!”说完便死了,阿土和两位老人放声痛哭。
这一年,因善花姑娘报信,嘉兴人到双林去买了一船又一船桑叶,养好了蚕宝宝,蚕茧仍旧丰收。此后,嘉兴人每年春天都要在南湖练习划船的本领,以便去外地买桑叶。又因善花姑娘的生日是三月十六,所以每年这一天都举行划船比赛,搞得热火朝天。每条船上都备了锣鼓家什。划船的人一身彩色服装,妇女头上还要插上粉红色的蚕花。船首插乌龙旗、小红旗、金线旗等。旗上绣着各村坊的小地名。大家的船会齐了,从南湖直划到三塔塘、北丽桥一带,表示对善花姑娘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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