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光绪二十八（1902）年。一个寒风料峭的夜晚，长工孙云龙的妻子孙周氏临盆了。也许是生过四男二女之后的缘故，这她娘临盆时的阵痛并没像初生孩子女人那样声嘶力竭地喊叫，只是咬牙撑着，听不到一点声响。
地处苏北沿海中部的划船港，每到冬天，风就和海滩上的风一样，刮起来总是死皮赖脸地如同狮子咆哮般狂吼，几天几夜也不知停歇。俗话说：穷是债，冷是风。冬天的划船港只要刮风，就像掉进了冰窖里。遇上这个时候生孩子，大小人无疑都要遭罪。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茅草丁头屋门上挡风的草簾子，时儿被风“噗”地掀起来，接着“唿哧”一声撂下。屋内如豆的灯光下，孙云龙双手抱膝，蹲在穰草铺前发呆。
经一番折腾，“哇”的一声啼哭，老七落地了，孙云龙一看又是个男孩。在富人门上的弄璋之喜，可孙云龙家却是负担，多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婴儿的每一声啼哭，就像钢针一样扎得他心疼。这年头谁都清楚，宁添一斗，莫添一口啊！
四岁的二丫头和两岁的四儿子，蜷缩在母亲脚下的穰草铺上，不时地喊出一声， “妈，我饿……”声音虽很微弱，但在孙云龙听来，心里犹如刀绞一般。天把没揭锅了，孩子怎能不饿？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滩头冻死的麻雀、喜鹊、乌鸦、斑鸠等野鸟，洞里刨出的老鼠等都捡回来吃了，就连茅草根都挖不到，这日子还怎过？忧心忡忡的当家汉子，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腿裆里。
蹲着，孙云龙心里渐渐冒出一股怨气。一年忙到头，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呢？难道就真没有穷人过的日子？这世道太不公！
孙周氏知道男人心里的苦，勾起头叹了口气，说：“孩子他爹，路是弯的，理是直的，你还是去跟宋老爷慢慢好说，替他家干了一年，到头来一文工钱不给，这不是存心要我一家子的命嘛！”
“有什么用呢！同他死鬼老子差不多，就像乌龟与王八比俊，都是一个鸟样儿，吃人不吐骨头，说也是瞎子点灯。”孙云龙回应道。
“哪这日子怎过呢！”
本名叫宋仁明的大地主，是划船港一带的渔霸加恶霸，心狠手辣，害人无数。 因“宋仁明”和“送人命”谐音，当地人叫他“送人命”。时间一长，这个绰号也就家喻户晓，大人小孩都这么喊。
“八张嘴都糊不住了，这下又添一张……真是作孽呀！”孙周氏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有送走，让他自己碰碰运气吧。”孙云龙念叨了一句。
瓢城东门敌楼上的更鼓声，短促而又低沉，报丧似的在凄风中悠荡着。孙云龙从地上直起身子，眼里噙着泪花：“二更天了，把孩子裹裹好吧。”
孙周氏慢慢坐起来，“哧啦哧啦”将破小褂子撕成几块碎布，把刚生产下的血胞子轻轻裹好，然后脱下身上的烂棉袄包在外面，流着泪对怀里的孩子说：“宝宝啊，妈妈是实在养不起你呀……”
孙云龙说：“只有把他送走，碰碰运气，如有人家拾回去，也许还能寻条活路。在家里肯定是死路一条啦！”
哪个孩子不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啊！可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孙周氏看着孩子，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在冻红了的小脸蛋上。
泪水的滋润，唤醒了孩子的本能，他仰起脸左右转动着，好似在寻找妈妈的乳头。看到此景孙周氏心如刀割，她实在不忍心让亲生骨肉就这样离开，那怕就是没有一滴乳水，也得让孩子吮上两口。她急忙解开衣襟，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小嘴里。
成月的吞糠咽菜，不见油腥，哪来的奶水？孩子吮几下，哭了。孙周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哆嗦着把孩子托举过去，说：“抱走吧。”
孙云龙接过孩子，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把他放在一只腰篮里，压上生日时辰的纸条，踉跄着出了门。
孩子送走了，孙周氏的心像被屋外呼啸的西北风撕碎。她趴在床上，头顶住北山墙，拉风箱似的大口大口喘粗气，两手拼命抠住芦席，抠着，抠着，终于憋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刺骨的西北风，在茅草丁头屋外如饿狼干嚎样地呼啸着。屋内昏暗的油灯下，哭得没了力气的孙周氏脸色苍白，趴在穰草铺上。她担忧孩子的去处，祈祷着孩子能有个好的归宿……
鸡叫两遍，孙云龙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见婆娘仍坐在穰草铺上理扯蓬乱的头发，悲痛得泣不成声。
“送，送已送了，还哭什么喃！”孙云龙断断续续地说。
“你把孩子送哪了？”
没回话，过了一阵子，男人叹口气：“听天由命吧。”
两口子一坐一躺在铺上，急切地盼天亮。他们想知道送走的孩子下落怎样，是不是被人抱走了？
天刚蒙蒙亮，孙周氏就催促自己男人，出门去打探消息。让她万万未想到，孙云龙出去没多久，居然把孩子又抱回来了，说：“小东西命大，在划船港北街头子的三岔路口，常有疯狗、野狼出没，小畜生丢在那里几个时辰，竟没被叼去，也未饿死和冻死。”
孙周氏赶忙撑起身子接过孩子，扒开裹在身上的破棉袄，将冻得脸色发紫的孩子紧紧捂在胸口里，一边摇晃一边念叨：“我就不服这个邪！送人命不让穷人过，我儿命硬，就是不死，气死姓宋的！”
“既然不忍心再送走，那就得给孩子取个名儿。今年是虎年，男孩排行老五，就叫五虎吧。”孙云龙喃喃喃地说。
这是农历壬寅年的腊月末，月牙儿像片羽毛挂在天边。为了活下去，孙云龙一大早就来到东家门上。
送人命白胖如佛，眯缝着双眼，说：“借钱嘛，看在你替我做工的份上，好，好。”他拿出账簿，先写上孙云龙借钱二十吊，随后从箱柜子里，拿出盘得蛇样的一串铜钱搁在桌角，说：“扣除上年欠的六吊，再减去明年的利息四吊，现在还剩十吊了。”
钱还没拿走，利息先扣下，哪有这理？孙云龙说：“东家，你这样算，我就不想借了！”
送人命微微一笑，抓起毛笔：“好好好，你莫激动，让我把原账改掉。”他把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账簿上写着：“孙云龙于壬寅年腊月二十八辰时，还钱十吊，尚欠十吊。”
这不是坑人嘛，本来欠六吊，一文没取又成了十吊。孙云龙愤怒地瞪了送人命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活倒霉，大清早上遇到个鬼！”说完便出了门。
送人命把毛笔往桌上一扔：“哎，哎，你这是发的哪家的脾气！”
哀鸿遍野，赤地千里，哪里才是求生的路呢？黄海边上到处是盐碱，太阳一晒，白茫茫一片，像盖了层霜。好在盐碱滩上还有盐蒿子。没办法，夏秋季节，孙云龙把盐蒿菜摘回家，焯水挤汁，烀上一锅让全家人充饥。最难熬的就是阳春三月，青黄不接，连野菜都吃不上，只有到海边草滩里找野雀蛋，挖茅草根，打盐蒿种子，小沟小港里戽鱼虾度日。
第 一 章 穷长工寒夜添新口 两恶少无端害善良
第 二 章 孙云龙怒烧宋府房 五虎哥结缘三凤妹
第 三 章 上海滩寻夫遇月娥 兄弟俩汉口得重逢
第 四 章 回船港秘密建支部 遭绑架激怒众乡亲
第 五 章 募国军宋闯扰集市 海神庙广盛搞宣传
第 六 章 两本家瓢城又相会 受教诲筹划拉队伍
第 七 章 孙乡长安排拦花轿 大恶霸逼婚成泡影
第 八 章 送人命迁怒孙广盛 小伙计捉弄宋东家
第 九 章 网箍子挨打困磨坊 伪村长借会欲张网
第 十 章 付扣宝轻信中圈套 孙广盛筹谋化危机
第 十一 章 小鬼子火烧老孙巷 遇绝境搏狼再脱身
第 十二 章 划船港重镇成要塞 日伪军盘踞怀鬼胎
第 十三 章 释俘虏放线从长计 风雪夜探听敌军情
第 十四 章 乡中队夜潜划船港 众家属得救出虎口
第 十五 章 张百顺怒毒东洋马 小英子手刃鬼子兵
第 十六 章 朱铁匠劝导小地主 扒财鬼操刀剥马皮
第 十七 章 操场上竹田耍淫威 护乡邻铁匠斗顽敌
第 十八 章 柏大喜勇猛降烈马 乡中队袭扰小鬼子
第 十九 章 麻雀战智退日伪军 寇气恼炮轰孙祖坟
第 二十 章 三俊子机灵出死地 孙海光定计灭凶顽
第二十一章 斗地主收编伪保丁 巧运筹村长候选人
第二十二章 朱铁匠打点曹小头 张百顺当选新村长
第二十三章 月亮滩民兵大整训 取海鲜情人意缠绵
第二十四章 陈霸川投靠乡中队 陆玉桂星夜传敌情
第二十五章 日伪军包围洋卯尖 孙广盛巧施空城计
第二十六章 趁夜幕兵民大转移 想包抄敌寇触地雷
第二十七章 竹田愠反扑又搜滩 老交通杀敌勇献身
第二十八章 遇围堵折返月亮滩 大兰芬机枪扫敌机
第二十九章 率乡亲突围潮湿地 牵日伪转圈东沙滩
第 三十 章 乡中队歇脚龙王庙 合围梦破灭搞三光
第三十一章 集众智筹划炸军库 趁夜色索庄摸敌情
第三十二章 三俊子探秘火药桶 徐树庭周旋黑狗队
第三十三章 陈霸川违纪露本性 县乡队相遇索家庄
第三十四章 乔装扮奇袭军火库 劫军车冲出鬼门关
第三十五章 急回巢石井训竹田 擅离队霸川落敌手
第三十六章 陈霸川愤然当坐探 欲擒王悬赏五万洋
第三十七章 送密件夫妻巧相逢 话离别深情诉衷肠
第三十八章 陆墩渡妙设交通站 孙广盛交锋付扣宝
第三十九章 柏大喜存心探库房 捡火柴宽慰李木子
第 四十 章 小牛哥粪车运枪支 陈霸川半途生事端
第四十一章 柏大喜意外获情报 二蜡嘴盯上贾福禄
第四十二章 软骨头变节暗投敌 三俊子机智脱险境
第四十三章 贾福禄前后做鬼事 朱铁匠藏身颖川堂
第四十四章 乡中队出击分两路 伪县长丧命赴黄泉
第四十五章 日伪军遇袭大搜捕 锄奸队乔装出瓢城
第四十六章 小鬼子增援赴八滩 二蜡嘴受命去抢粮
第四十七章 大突击连晚铲罂粟 防不测追回贾福禄
第四十八章 敌马队突袭救命墩 孙小牛深夜搬救兵
第四十九章 鲤鱼精指认孙广盛 三俊子出奇解重围
第 五十 章 孙乡长部署藏军粮 柏奶奶上街寻大喜
第五十一章 贼丸山负伤受闷气 北援寇绕道走东线
第五十二章 乡中队巧施离间计 日酋怒令拿没鼻鬼
第五十三章 孙大侠巧布口袋阵 放兔子专逮大灰狼
第五十四章 李家灶鬼子遭伏击 湿地上打起破袭战
第五十五章 熏獐肉吸引馋嘴狗 迷魂阵转晕日伪军
第五十六章 乡中队休整黄家尖 大洋河取鲜野趣浓
第五十七章 阻竹田相持鹤影里 扰援敌追寇范公堤
第五十八章 柏大喜智斗贼丸山 没鼻鬼出卖二蜡嘴
第五十九章 宋二魁受命当县长 柏大喜暗挖逃生洞
第 六十 章 欲清剿竹田左右难 求生路宋闯趁虚逃
第六十一章 中元节广盛说民俗 方丈楼试探胡大仙
第六十二章 海神庙邂逅付扣宝 打嘴仗双方各说理
第六十三章 孙小牛戏耍老滑头 陈霸川死缠贾福禄
第六十四章 运军粮孙付再理论 花蚂蚱进城被撵回
第六十五章 孙乡长严查贾福禄 加强班稻田歼敌骑
第六十六章 假借口夫妇去瓢城 村公所孙付再交锋
第六十七章 挖墙洞成功越牢笼 柏大喜血洒船港渡
第六十八章 贾福禄被迫返回村 花蚂蚱装死自投河
第六十九章 孙广盛部署抓坐探 两本家再遇海神庙
第 七十 章 没鼻鬼潜逃被活捉 孙海光酝酿纠偏差
第七十一章 众群英聚首黄家尖 军政会共议秋攻势
第七十二章 为攻城大侠立军状 追悼会改期藏玄机
第七十三章 小洪书故意撒钓饵 坐探虎游街激众愤
第七十四章 孙广盛巧施连环计 促内鬼进城送情报
第七十五章 乡中队鸣枪祭英灵 日伪军围剿划船港
第七十六章 分三路合围乡中队 搜军粮鬼子又扑空
第七十七章 张百顺贪财落虎口 乡中队布雷板港子
第七十八章 付扣宝侥幸脱魔爪 贾福禄阴险提往事
第七十九章 孙广盛布阵保卫战 徐树庭请命担重任
第 八十 章 陆三凤奉命送口信 识大局请缨上高圪
第八十一章 板港子放话审宋闯 圪头上监视三班转
第八十二章 讲大局怒斥付扣宝 老竹田臆想降大侠
第八十三章 激将法触怒贼竹田 大高圪鬼子耍花招
第八十四章 女英豪挂帅主阵地 乡中队坚守大高圪
第八十五章 柏奶奶带敌闯雷区 贾福禄埋祸炸自身
第八十六章 乡中队血战板港子 众乡亲助威敌逃遁
第八十七章 新四军发起总攻战 蒿草地大佐被生擒
第八十八章 付扣宝命丧胡大仙 假僧人现形真日特
第八十九章 陈秀英网套坐探虎 乡中队策应攻瓢城
第 九十 章 孙洪义智捉宋仁明 二蜡嘴作奸千夫指
第九十一章 图顽抗丸山命归阴 孙小牛就义天妃闸
第九十二章 克瓢城民兵当向导 钟楼上父子喜相认
第九十三章 乡中队升格为支队 孙广盛率部奔前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