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琴》:
我再也藏不住,匆匆一跑,花刺扎得我痛呢,到帐篷里看姐姐正抱着小鹿的头,抚摸着它柔软的毛,眼睛闪着清澈的光,好像是在想什么,所以连我走进来她都没觉得。我说:“姐姐!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姐姐的脸红了,红得像早晨的东方,东方的琥珀光,半天才说:“小晨星!妈妈能告诉你这些事,你去问她好吗?”
我生气了,姐姐一定不喜欢我了,不然为什么不肯回答我呢?我走到妈妈那儿,妈妈和爸爸正和小弟弟商量上山采莓果的事,小弟弟却要到河边捉鱼。我急急地拉住妈妈述说了蓝羽和小鹿的事,问妈妈那是什么事,妈妈也有点奇怪,只说:“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真焦急,又生气,她们小看我,我立誓不再问了,匆匆跑到外面坐在小溪边一块石头上哭起来,大声哭,水里的鱼,树上的鸟似乎都有点同情我,它们都静静的。我想哭得太多会眼痛的,而且在石块上坐久了也不舒服,我便在草地上捉蝴蝶,把小围裙一脱,向那落着蝴蝶的花,放轻脚步走,走近了用围裙一甩,再用手一按,结果没捉到。真奇怪,平常谁不知道“晨星会捉蝴蝶”,一对对的五彩的绒似的蝴蝶,只要我要捉它们,它们绝未逃脱过。但是今天不行了,并且把那布围裙在山踯蹰枝上挂了一个三角口子,呸!不提了,找些野桑葚吃吧。许多贵美的野桑葚,弄得我的手都成了紫红色,胸襟上也染得斑斑的。还有十几个桑葚没吃完,妈妈喊我吃饭,我装作没听见,妈妈不再叫我了,我坐在石头上重新哭起来,不过哭不出泪来,只是桑葚滚落一地,有的滚在水里。凭良心说我是真饿了,我决不回去吃,只有哭。
哭得正有趣,而且忘了饿的时候,有人拍着我的肩膀:“小晨星,生气了吗?”是姐姐。我不理她,姐姐拉我,我坠着身子不起,她急得几乎落下泪来,又要抱我,我想姐姐并没有什么错,就恨那小鹿吧,我才起来随她走了,不然蓝羽和爸爸也拉不起我来。
姐姐今天完全忙着收拾东西,我整天都生着气。后来太阳要落山了,徐徐的晚风吹得心里甜丝丝的,牧羊的人赶着羊群归来,小白鹰也回来了。(真的,今天完全把他忘掉了。)他照例要带些礼物来送我的。他给我带来一个金点的翠绿的青蛙,我真爱,不过我是生着气的人哪,我要骄傲,我不能收他的礼物。他的脾气真不小,立刻把那个小生物抛在河里。
蠢东西!他不知道送人东西要再三推让吗?我故意仰着脸看天上的小燕子,他还骂了我一句,我也没理他,他随着羊群走了。姐姐出来了,她说:“晨星,家里来呀!我要给你点东西。”我自己奇怪地柔顺起来,跟她进去。她又说:“你替我高兴吧!在今天晚上我要做蓝羽的新娘了,今天那个小鹿是他送给咱家里的。”她说着声音很难过,又从床上拿出一个很美的布人来,是她做的:粉红的脸,黑丝的发辫,一件花布衣服。姐姐说:“我走后,你一定要寂寞,你伴着这小布人玩啊!你跟小布人叫新月。”
我明白了,姐姐要离开我,走到蓝羽家里去,我满腔的气愤变成了一股悲哀,酸酸地刺着鼻子,刺眼睛。我抱住姐姐的腿流泪求她道:“姐姐你不能走,新月要和晨星在一起的,永远不分开啊!姐姐。”妈妈领着弟弟进来说:“不要弄脏了姐姐的衣服,你也要换换衣服,一会儿,要参加姐姐结婚的跳舞会呢。”我不理,我抱紧姐姐不放。
忽然外面一阵音乐声、人声,爸爸进来扶姐姐走。人都说蓝羽骑着白马更英俊了,我不放,我索性坐在地下,我恨爸爸,恨妈妈,恨蓝羽,我哭,我叫姐姐。姐姐的泪落在我的头发上,手上……许多客人走来都来干涉我,其中一个青年猎人用有力的手拉开我的手臂,我只有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还要再拉姐姐,她已经被爸爸扶走了。人声,音乐声,马蹄声……都走远了,给我留下无边的寂寞。
我抱着小布人在黄昏的河畔走,晚风吹凉了我的泪,一珠珠地从我的两颊落下。远远的河那边,升起一轮月,月下有一堆狂舞着的人影,有乐声,唉!他们围着我可爱的姐姐,姐姐为离开晨星而心不安了。蓝羽真是个好猎人,猎得小鹿,换走我的姐姐。我长大了,决不出嫁,我抱紧小布人,我却想起了白鹰,呸!那蠢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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