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女
一
“阿雪，不要那样，脸的表情应该尽量放松，手指也一样，肩头要平稳，不要下垂，对，就是这样。”
花道师傅秀珠在这一带算是小有名气的，有许多女孩前来学习。学费三千元，算是很便宜了，普通女孩从开始学到出徒，大约要一年的时间，但学成之后，却可以受用一辈子。而且秀珠师傅教得很优秀，她手下教出来的徒弟，没有一个不得到赞扬的。
秀珠师傅是个很讲究的人，对徒弟极为严格。她要求前来学习花道的女孩子绝不能有男朋友。她认为，假如将花道掺杂了尘世间的感情，花道则不能称之为花道，而成尘世间的俗物了。秀珠师傅教她们时，对动作、神情的要求极为严格，但到她们自己动手时，秀珠师傅却让她们随心所欲。怎样能达到花道美的极致，怎样的姿势都无所谓，因为她认为女孩们的身材、面貌各不相同，千篇一律并不能很好地展示花道。因此，每个人按自己的习惯、领悟力寻求一种最合适自己的花道方式才是最重要的。正是秀珠师傅的这一思想，吸引了众多女孩前来学习花道。
但是毕竟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哪能不谈论感情呢？所以每到课程结束后，这些女孩们便聚在一起东扯西谈。当然，最主要的便是谈感情。
阿雪是一个月前开始学习的。她今年二十岁，梳着少女式的发型。她是圆脸，眼梢不翘起也不垂下，显然没有描画过的迹象。然而一旦距离远了看她，很容易误认为她对眼睫毛做过处理，又细又长，像有意描过了似的。她的眼又尖利又美丽，而且她经常对着群山发呆，看人时很容易显露出～股自然的哀愁。她的下巴不是美人式尖尖的样子，而是呈弧线形的，从脸向下画了个美丽的轮廓，在下巴处顿了一下，便延伸到耳后了。正是因为这一笔，她的脸成了圆形，原本很普通的嘴和鼻也因此变得具有可爱的意味了。她虽算不上是个美人，但她可爱的样子，显得比任何女孩都单纯。
师傅给她指出错误，她马上便改掉，而且反反复复练习了好几遍。
课程结束后，其他女孩陆续离去，阿雪又在花道教室练习了几遍。
“阿雪，你还没回家啊？”
师傅巡视到此，看到阿雪还在，便走了进来。
“师傅好。”
阿雪放松身子，对师傅施了个礼。
“怎么还没回家啊？”
“因为我想快点儿学会师傅传授的知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才刚来一个月，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师傅，恕我冒昧，请问花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花道是在茶道发展之后发展起来的，这一点在Et本做得最好，但论早的话，还是数中国，花道的目的就是让一枝花展示出一百朵花的美，甚至超过这么多花的美。以合适的花搭配周围的景物、用具，使它们达到完美的和谐，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中庸’，这样说你明白吗？”
“以一朵花展示一百朵花的美？”
“是啊！有时候，只要选对花，再配以合适的景，一朵花就比一百朵花都美！”
“但是，师傅，一朵花的美跟一百朵花的美是不一样的，一朵花再美，它也是孤独的啊！”
“你连这点也发现了吗？”
“请师傅原谅。”
“你说的没错，一朵花再美，它也是孤寂的，而这正是花道的实质。花道的精神以及茶道的精神，究其根本是禅宗的精神，所以说花道是以一朵花展示独特的美。好比沙漠中的花，高崖上的花，平地上的花，带给人的感觉就是明显不同的，这主要在于个人的境界。除此之外，它还展示了人生的现实，即一个人活着便是孤寂的，故花道中只选取一朵花作为美的象征。表面上它是花，实际却是人，美且孤寂的人。你大概还不明白这些，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阿雪认真地点了点头。
清晨，阿雪很早就醒了。但醒来后却是无事可做，她呆呆地望着晨曦的阳光照射的水珠。小时候，阿雪早上起来常常先围着村庄跑一圈，再回来＞中个凉水澡，那感觉真是惬意极了。但进入青春期之后她很少运动了，她变得热爱幻想。她常常抱怨自己变懒惰了，心理上却并不为此而烦恼，即使在梦中，她也在漫无边际地幻想。
她这样呆望着远山，已经到了学习花道的时间。她匆忙地换上衣服便离开了。
师傅秀珠还没到，女孩们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阿雪平时见到这些人聊天一般不去凑热闹，别的女孩也认为阿雪是个不好接触的人，便不主动跟阿雪搭话，这天女孩们似乎格外生动活泼，阿雪正往花道教室走，听见那些聚在路上的人说：“听说有个男孩子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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