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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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大门的那一刻,马六指心中暗喜:孙子的大学有指望了!
马热闹把马六指领进客厅,丽娜指指二楼:“他正在睡午觉呢。”
赵大嘴自去年从拘留所出来后,就落下睡午觉的毛病。那七天在拘留所一直没有合过眼,困到骨子里了,怎么补都补不过来。
马热闹知道这个时候打扰赵大嘴是不妥当的,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是,马六指到省城缠他几天了;再者,他觉得自己和马六指都是赵大嘴的发小,不看僧面看佛面,少睡一会儿天塌不下来,赵大嘴也不至于翻脸。
赵大嘴从二楼下来,见是马热闹和马六指,有些反感地说:“你咋来了?”
马六指慌忙站起身,赔着笑:“兄弟,俺不该惊动你,可俺是没有办法呢,真有难处了。”
赵大嘴从茶几上拿起烟,并没有给马六指和马热闹,而是自己抽出一根,点上。烟雾在客厅里弥散着,空气显得更加凝固了。他叹口气,然后才开口说:“坐,坐吧。”
马热闹和马六指像得到大赦一样,半个屁股小心地坐在沙发边上。
赵大嘴又拿起烟,给他们都甩过去一支,看着马六指低声说:“先声明啊,要是再说让俺回家乡投资,就别开口,张开嘴你也合不上!”
赵大嘴担心马六指是受镇里干部指派来找他的。
马六指舒展地向后挪了挪屁股,讨好地望着赵大嘴说:“是俺家孙子的事。” “啊,怎么了?”赵大嘴以为是孩子得了啥病。
这几年,村里人只要得大病都会来省城找他,让他给安排个医院或借点钱。
马六指叹着气:“我这孬种孙子,生就的讨饭命可非要穿龙袍。明明刚过大专线,死活要上本科。你说说,这不明摆着要逼死我!”
“大学又不是自家开的,说上啥就上啥?这熊孩子,也真是。”马热闹在旁边骂道。
马六指看了一眼马热闹,也气呼呼骂道:“孩子就仗着我跟他赵爷这打小的交情,非逼我来求呢!”
“咱大嘴兄弟虽说能耐大,可大学不是他办的,他也得求人不是。”很显然,马热闹和马六指是合谋好的,唱双簧呢。
“大嘴兄弟在外面混的人多,乡亲们都觉着他通着天呢!”马六指有些讨好地望着赵大嘴。
“你当混人容易啊,得拿钱开路打冲锋,人才能跟在后面混!”马热闹吐了口烟说。
赵大嘴看看马六指,又看一眼马热闹,停一下,才开口:“六指哥,我赵某人哪能通天呢,只能找熟人帮孩子问问,但我可不敢打包票。”
马六指见赵大嘴开口,头点得像鸡叨米一样:“兄弟,有您这句话,我的心就放肚里了。俺相信没您办不成的事儿。那俺就回旅社等您话。”
“别,六指哥,”赵大嘴又吐口烟,接着说,“你还是回白家屯吧,成与不成我都电话告诉你。”
“喊,就这样没把没握地回去,儿媳妇还不把我骂死!还是等着吧。”马六指黏胶一样地黏上了赵大嘴。
赵大嘴还想说什么,马六指已经站起身,掏出一卷钱放在茶几上:
“大兄弟,我先走了,这些钱就是一点心意。”
“你,你这可是打大嘴哥的脸!再说了,上大学这事,这点钱也办不成啊!”马热闹弯腰把钱拿起来,塞进马六指的裤兜里。
赵大嘴生气地说:“六指哥,你这是逼宫吗?我尽力就是了。”
马六指走后,赵大嘴两眼盯着马热闹,咬着牙说:“热闹,我赵大嘴对你不薄吧?你这不是明明坑我吗!”
“我,我哪敢呢。”马热闹一脸的委屈。
“我真是瞎了眼,被你坑一次还觉得不过瘾,又把你带到城里给我帮忙。你这是帮的哪门子忙?我上辈子欠你的吧?”赵大嘴指着马热闹骂。
马热闹并不生气,而是一口一个哥地赔着不是:“哥,您消消气。您说我咋办?都是一个村长大的,而且是为孩子上学的事。他都缠我几天了,不带他来,他不回去啊!”
“啊,你有理了是吧?我赵大嘴有这能耐吗?刚过大专线就要上本科,我初中都没上完的人,有这个能耐吗?”赵大嘴怒气未消。
“哥,您就骂我吧,但您别生气。我知道您叫俺来公司帮忙,不就图咱哥俩说说话,生气的时候有个出气的地方吗。再说了,我寻思着您跟钱强这关系,兴许能成呢。”马热闹笑着脸说。
“唉,你叫我咋说你呢。你觉得我热脸碰冷屁股还少?咱不得求人吗?如今这世道,不求人,不花钱,连一泡尿都尿不顺溜!”赵大嘴掐灭了烟头。
话虽这么说,但事儿还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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