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
青峰直入云霄,莫望其巅,唯见山花烂漫,渺无际涯。风从谷底腾跃而起,拂过漫山的长药景天,浅粉色的,娇艳欲滴。清风采集着花香,一路上了山巅。山顶一棵古榕树.树冠磅礴延展向天空,似要笼盖住整片山。清风托起山岚,悠然攀缠古树,把那少年郎的白袍轻扬。
少年高高地坐在树杈上,明明是空谷寂寥,他却俯见了众生。心中有天地,眼前便是芸芸。他每日时常投掷一枚透明筛子,筛子所落之家,他便开始看这一家的荣辱盛衰,有时见有积善之家潦倒,会忍不住扶他一扶、引他一引,遇到寡义之人,则会绊他一跤,让他栽个不长不短的跟头,或短痛一时,或殃及十年八载,或埋患于日后。但他也不常如此,他可记着师父的话呢,世间万物,人兽草木,芥子微尘,皆有其灵,各有其气运,轻易拨引不得。
眼见着朝阳便要跃出远山,他从衣袖中拖出两片黏糊糊的轻薄彩云,一青一绯,晶莹透亮,甚惹人怜。两朵云片得他悉心培育,日夜浇灌,已有了灵性,若将它俩放去人间,不加指引,会是个什么样的命局?他思忖巳久,这时将两团彩云托在手心,两团彩云半醒了,见了少年,便睁开眼看他,少年嘟囔道:“走罢,去人间走一遭,尘世繁华迷乱,若能见得本心,也算圆满了。”
那青云在他指尖绵绵一靠,“哧溜”一下便滑脱了出去,眨眼工夫便展开了云身。绯云却软软地依偎在他掌心,迟迟不愿离去。少年把它轻挠,微微一笑:“也好,你便再伴我几日。”
又过了三天,少年来到观心镜前,注视着人间,叹了口气:“这里头混沌不堪,总是污浊,真舍不得云儿;可这里头似乎也有良辰美景,怕云儿到时,也舍不得。”不自觉地捧出那片绯云来,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绯云正自酣睡,觉察到动静,便醒了来.见前方亮光闪闪,明净无边,便睁眼去看,乍一见却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想缩身回少年的衣袖中去。少年见它似乎看见了观心镜,便忙用衣袖挡住了它眼,揣着它,转身回了蝉宫,心中却有些狐疑,不知它是否已看透了凡间众生的定数和命理。
到了子夜,少年便来到瑶台,轻轻放它下了青峰,趁它还在熟睡。
绯云一路跌宕,渐行渐远,他目送它去,忍不住担心,不过是去三十日罢了——他安慰自己。他随师父修行已多年,却仍七情犹在、六根未净。有时他会想,这样也好——到底他还年轻,不过三千岁。
第一梦
听王唤他,圮灌忙起身行礼,眼前的王眉头紧锁,深抿着嘴,与往日恢宏镇定的气魄大不相同,圮灌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问,却见王摆了摆手,对他道:“灌儿,我大荆立朝百年,今虽一派太平气象,实则危机四伏。往后你要尽心效力,明白吗?”圮灌疑惑道:“有您在,哪会有什么危机,况且他们都说灌儿无能,我……”一抬眼只见王的眉宇间已透出一股恼意,圮灌忙把话咽了回去;可王的眼神分明却又慈爱起来,掺着哀愁,威严依旧,一张方脸的轮廓清晰异常,他叹道:“你喜怒不定,不愿文饰,他们便说你胸无大志,可灌儿,往后能尽力辅佐你父王的,怕再无他子。”圮灌藏不住喜色,挺了挺身板,拱起手来肃然应道:“是!”却听王低声一叹:“只可惜……”圮灌奇道:“可惜什么?”王的嘴角勾起一弯惆怅:“荆国的王,终须得是荆国的子孙。唔,今日是灌儿你的十一岁寿辰.此物赐予你,王城之内,只此一件。来。”王取出一件东西来,泛着幽蓝的光,其身修长,却不知是何物。圮灌叩拜礼罢,伸手去接,却摸了个空,忙抬头看,王却不见了。P1-3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