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侉子”
“四侉子”赵德民,卸掉牛格头,将牛绳交到生产队养牛看场的刘老爹手中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哼着小调迈开大步回家去了。
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农村,物质匮乏,人民生活水平还不高,但可以看出此时赵德民的心情不错,因为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充满了期待——在他前面收工回家的妻子,已经为他煮好鸡蛋,炒好盐豆或自留地上生产的时鲜蔬菜,等他回来喝酒解乏了。
脱掉草鞋洗了脚,乔东大队看电话的老高来到他家门口。人未进门先开了腔:“‘四侉子’收工了吗?刘会计叫你去他家喝酒。”话未说完已跨进他家门。
赵德民以为听错了,心想:“有没有搞错,‘铁算盘’刘会计会请人喝酒,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便说:“开什么玩笑,刘会计会请我喝酒?”
老高狡黠地反问道:“嘿嘿,我跟你开过几回玩笑?”
赵德民想,管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唱的哪出戏,哪怕是像鸠山宴请李玉和那样又何妨?先海吃海喝他一顿再说。想到这儿,便随老高而去。
到了刘会计家门前的巷子口,一股诱人的香味直往赵德民的鼻子里钻,这更加激起他的食欲,脚步也就不由得更快了。进了门一看支书、队办厂厂长等人都围坐在八仙桌四周,谈笑风生,专等他这位“贵宾”。他屁股一坐上长板凳,酒席就宣告开始。
酒桌上,人人都很客气,但也各打各的算盘。敬酒、劝酒、斗酒什么成分都有。没话题找话题,没理由找理由地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千方百计将他人灌醉。
酒桌上能喝酒喜欢吃肥肉的赵德民十分活跃,谁敬他,他都来者不拒。此时很促狭的他总会瞄准目标,找准一个对手。他扫视一桌人,发现只有刘会计处于劣势,因此他频频出击,直喝得刘会计连连求饶。
这时鹅子烧扁豆端上来了,刘会计连忙将鹅头搛给了赵德民。赵德民以为刘会计抢先将他心爱之物搛过来,是为了讨好他,不要逼自己喝酒呢,因此很乐意接受了美意。
斗酒继续,气氛相当热闹。不久又添上一盘鹅子。这一盘将两只鹅掌都舀上来了,刘会计见了又忙搛到赵德民的碗里。赵德民过意不去了,因为鹅掌一般都要留给有身份的人吃的,支书坐在首席,他怎消受得起呢?于是他忙转赠过去,支书笑眯眯地说:“刘会计的一份心意,你就笑纳吧。再说今天是碰头,不是请客,你侉哥岁数最大,应该你吃!”
赵德民不接受,还要搛给支书,支书亲切地说:“你侉哥,一天奔到晚,脚累了,该补补,吃脚补脚。你再谦让我生气了。”
支书这么说,他也就不好再客气了,只得慢慢享受这份美食。
这顿酒赵德民吃得很有面子,享受了最高礼遇。但他总感到哪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呢?又理不出头绪来。管他呢,吃饱喝足再说。
就在这时,他老婆来了:“侉子,不要再喝了,赶快回家找鹅子吧。少了一只最大的。”
赵德民一听,浑身一个激灵:“莫非今天他们宰了我的鹅?”他脑子快速地转动,心说哪来这么好的事会请我喝酒?他如鲠在喉,想发作,又觉不妥,支书还在场,能说什么呢,今后还处不处啊?再说也有自己吃的,算了吧。他这样劝慰自己。再联想到过去的事,他自解自叹道:“罢了,不就是一只鹅吗,十多块钱的事,就当害了十天的病吧!狗债迟早要还啊。”
他定了定神先打发老婆回去,然后不愠不火地说:“去年刘会计少狗子,今天我丢了鹅子,我们半斤对八两啊。但我还是蛮合算的,鹅头是我吃的,两只爪子也是我啃的,一只鹅一个头两只爪,我全吃了,我等于吃了一只鹅子,还麻烦你们为我烧熟并贴了酒,谢谢了!”
赵德民什么也不说了,他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说了三个字:“高!服!该!”然后转身离去。
赵德民走后,大家原先还觉得活动好笑有趣,现在却感到有点不尴不尬了,因此大家也就散了。
回家后,坐在天井里抽烟的赵德民不禁回忆起去年错杀刘会计家的黑狗的事。
去冬的一天晚上,朋友家孩子过周岁生日,赵德民被主人推上主桌陪小孩的外公和大队干部喝酒。席间,支书称赞赵德民的红烧狗肉堪称一绝。弦外之音赵德民已听出,立即表示不日将请领导去他家吃狗肉,支书也不推辞,就爽快地答应了。赵德民像揭了皇榜领了圣旨一般,散席后,踏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跑回家拿出了套狗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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