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珠海,横琴。
珠江明明是江,流到这里入了海。
横琴真的就像一把琴,一把横在碧波上的古琴。
光是看名字,这里的海就该是诗意的,与那种为争点虾米鱼仔整天吆来喝去而存在的海显然不同。
眼前这片海蓝得有点太通透了,像加了滤镜拍出来的照片。“照片”像素还很高,曹莹可以一眼看清远处踮起脚尖晾晒渔网的是位微胖的中年妇女,隐约还能看出斗笠底下的脸挂着笑——这很好理解,这么温柔的天,这么好听的浪花声,这么细腻的沙。连四岁的女儿小羽也咯咯地笑,曹莹刚一松手,她便像松了缰绳的小马,“哒哒哒”地扬起蹄子疯跑起来。才跑了一小圈,她脚上的小公主鞋就掉下来了,曹莹追上去看,鞋带上镶钻的金属扣已摇摇欲坠,名牌的东西就名字听着好听,却半点不经用。此时还没到沙子烫脚的时候,曹莹干脆叫她脱了鞋光脚去玩。
曹莹朝有人的那头缓缓走去。这里没有风筝在空中飘,也没有五颜六色的泳装在太阳底下争着晒肉,更没有挑着担子卖水果饮料的小商贩,干净得近乎原始。沙滩上就零星几个人,有悠闲地面海而坐的,也有在沙滩上忙活晾晒渔网渔具的。四月天气不冷不热,风也不大,正适合出海打渔。曹莹伸长脖子看,在沙滩另一端还有一排外观相似的两三层高的独栋小楼,便猜想这里是个富起来的小渔村。这些人应该是村民吧?闲来无事把这里发展成了自家后花园。曹莹忽然嗅到了空气里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心底微微一震,这绝对是那种开发了供人玩乐的沙滩所没有的。曹莹向来对那种下饺子般的公共沙滩敬而远之,尤其无法接受一个穿泳衣的人跟另一个穿泳衣的人有肌肤接触,不管是有意还是被迫。
挑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面海坐下,曹莹的眼睛很自然地就看向香港的方向。海面上没有船,几朵白云显得孤零零的。大屿山会不会就是海平线上那个小小的凸起呢?很像。它跟所有的故乡一样,遥远,却又莫名其妙能让视线聚焦。
曹莹是负气来的珠海。
一星期前她与丈夫龙俊怡大吵了一架,争吵的导火线是龙大庆——龙俊怡的父亲。自从龙俊怡把父亲从中山接到香港居住之后,原本一家三口的稳定三角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四边形,龙俊怡显然是里头最不稳定的那条边,时而往这边靠,时而往那边靠,墙头草一样毫无原则。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妈刚走,我爸还不习惯,你多迁就下。”
迁就?曹莹词典里还是有这两个字的,但定义跟龙俊怡的显然不同。
在南方渔村长大的曹莹,干瘦,皮肤略黑,个头也不高,这成了她的原罪。吃饭时龙大庆是一定要念叨的,再好的菜也堵不住他的嘴:一会儿指责曹莹吃得比猫少,难怪那么瘦,一会儿又说宝贝孙女一定是在肚子里就营养不良,难怪长不高……曹莹本要冒火,龙俊怡两头说好话打圆场这火才算没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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