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两枝,是亲姐妹却长达半个世纪的对抗、较量
◎同为女性,她们却永远无法回归正常生活
◎划开人性面纱,个人、家族、时代、革*的一次全新审视
节 选
那一年的冬天,穗子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信,周启明娶了一个外面的女人。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她泼辣起来,动不动就打鸡子骂狗的。她开始打骂拴妮子。
穗子夜夜睡不好,大早晨就跳着脚在院子里骂:“你个昧良心的傻种,你还想上学,你也想把你娘扔了?”她指着堂屋门说,“你看看那老太婆,被她儿子扔了,赶明儿烂到屋里都没人知道。”
庆凡听见了,气得直瞪眼,但也不能奈何她。有时候气得抱着头,蹲在婶子门口发狠:“你这个女人,你这个不省事的女人......”
穗子便转而骂他道:“ 你可怜她,谁可怜我?她不是吃斋念佛,居家修行了几十年吗?看她把一个家修的。好歹我还有个打离婚的男人,她男人是死是活都没个影儿!”
庆凡气得一跺脚,反身把婶子的屋门关上。
穗子坐在当院里大哭:“有本事你打啊,你来打我呀。你一个周家捡来的花子,我还不知道你安的啥心?就算我没有当少奶奶的命,你也死了那条心。”
周庆凡看着她,气得真是吊死的心都有了。“周庆凡,你作死,你欺负我离了婚就不姓周了?我还有个闺女姓周,我啥时候都是周家的女人。”
周庆凡说:“这是何必呢?回头气坏了自己,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过日子。”
莲二奶完全听不懂,这俩人吵的是个啥,说的话狠,倒像是两口子斗架的神情。劝劝这个,拉拉那个,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们俩合一起过日子吧!”
两个人一下子惊住了,庆凡又回到墙根下蹲着不言声了。穗子大哭:“莲二婶,你、你、你说的这是个什么话,你吃我家喝我家的,到末了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成?”莲二奶连忙作揖打躬:“侄媳妇快别听我胡吣,哪里就有屎盆子?我寸步不离跟你跟了这些年,我还不知道你是啥样的人!”
穗子号啕大哭:“我是个啥样的人呢?”
穗子想起祖母死前,是把她的手放在庆凡手里的。周庆凡蹲在墙根不言声,穗子心里想什么他猜得到吗?
若干年后穗子想起那日的情形,要是莲二婶子不在呢?要是周庆凡真的打她一顿呢?她甚至妄想庆凡把她打一顿摁到床上去,反正她是疯了,是个没人要的霉气女人。她想骂他,周庆凡你就不该姓周,你一样是个没种的货。
是莲二婶子点醒了她,她绝不能跟周庆凡在一起,她在村里仍旧是启明家的。她得给他周启明守贞节,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尊贵,是她的脸面。她一日不改嫁,她就是扎在周启明心中的一根刺,就算等不回来他,她也不能让他好过,更不能让那个外面娶的女人好过。她在心里冷笑着。
而在那一刻,周庆凡觉得自己也醒了,醒成了一个正经的周家男人,礼貌周全,谦恭有礼。他知道奶奶疼他爱他,她也疼穗子,但奶奶未必真懂得两个人的心。
穗子从此与庆凡形同陌路,一年半载都难得说上一句话。
拴妮子看着别的孩子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去村里的小学堂,再三苦求她妈:“妈我求求你,我要上学。”
穗子抓一把笤帚疙瘩朝她扔去,说:“我活着,你就别想!”“我就要上,你不让我上我就找我爸去,再也不回来!”
穗子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道:“你去啊,你去找他才像是我生养的。你去让他收留你,去上学。想上学,就去找你那亲爹去!”
拴妮子泄气了,像只气球一样瘪下来。她不知道该朝谁生气,这个家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完全陌生了。庆凡大大总是苦愁着脸。莲二奶搂着她动不动就哭起来。妈不会再亲着她的脚丫呵痒......难道这些都要怪罪那个“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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