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
大雨滂沱,弹珠似的雨点砸着挡风玻璃,水流如瀑布般冲刷而下。路上的车辆都打起双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
如盈跟着前面的车走,被搅动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尽管刚才断然否定了短信上说的事,但她内心深处却并没有真正认同这个否决。她不安、焦灼,急于弄清事实真相,迫不及待地想给丈夫打电话,希望能听到他亲口解释,证明刚刚发生的事纯粹是一场恶作剧。
她把车停到路边,拿起手机却又犹豫了。彭海明曾郑重其事地告诫过她,让她没有重大事情不要随便打他电话,理由是他经常事务繁忙,要么开车在路上,要么与客户谈生意,不合时宜的电话会坏了他的事。
如盈叹口气,放下了手机。
还是等明天吧。她想,明天星期天,他应该会来电话的。
他们一般每周通一次电话,时间不固定,有时是上午,有时是下午,但一定不是晚上。
她重新发动汽车上了路。
为什么他给我打电话总是在白天呢?她从未对自己的丈夫起过疑心,但在收到这样一条短信后再来看这件事,却感觉十分蹊跷。
前面的车停下了,她赶紧踩下刹车,抬头看见红灯亮了。
要不把短信转给他?她暗自思忖。但这念头刚冒出来便又被她否定了。不,我不能这么做。她对自己说,我要谨慎行事,如果此事子虚乌有,我又何必要去惹一身骚呢。
绿灯。通过路口。
可他为什么不回家呢?她继续想,现在交通这么便利,从F市到兰城,坐动车也就五个多小时,难道他真的忙到了这种程度,连休息一两天都不可以?她牵连不断地想下去,越想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条短信也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强烈的不安袭上了她的心头。
发短信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言辞之中充满了恶意?那口气应该是个女人,她与彭海明又是什么关系?
她心中疑窦丛生,并逐渐聚集成团,如同雨中山谷里的雾气,不断地升腾、弥漫开来。
红灯。八十九、八十八、八十七……如盈茫然地看着电子读秒牌上闪换的数字,脑海里如电影倒带似的迅速闪过一个个画面——全是丈夫春节回家的情景。
腊月廿九早上,彭海明拖着行李箱、一脸疲倦地进了家门。她欢喜地迎上前去,但彭海明神情和言语都非常冷淡,仿佛把北方的寒气也带了回来。她的心沉了沉,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仍旧笑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倒了杯热开水给他,柔声说:我去给你煮碗面。
馨儿听到了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大声叫着“爸爸”,冲上前拥抱父亲。彭海明的脸上漾起了笑意,顺势搂住女儿,亲了一下女儿的脸。馨儿双臂挂在父亲的脖子上,激动地笑着。
她在一旁看着父女俩亲热,把刚刚的不快都忘了。
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做海鲜面的食材。她已买够了年货,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她把香菜洗净切碎,煎了鸡蛋、炒了雪菜,拿花蛤、虾、蟹肉棒做成海鲜浓汤,下了面条,待面条出锅,把香菜、雪菜、鸡蛋都加了进去。
她把热腾腾的面条端给丈夫。彭海明看样子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面给消灭了。吃完,他稍坐了一会,然后走进卧室,没洗澡就躺下睡了,并且一觉睡到了午后。
她蹑手蹑脚地进房间看,见他睡得很沉。她在床前站了好一会,但他丝毫没有察觉。她觉得他是太累了,心里十分疼惜。馨儿进来,想要叫醒爸爸,但被她阻止了。
下午两点多,彭海明终于起来了。她热了饭,又炒了几个菜。彭海明边吃边跟女儿说话,问期末考试及钢琴考级的情况。她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偶尔也插上几句。但彭海明始终没拿正眼看她,他的眼睛里只有女儿,脸上的笑容和温情也都是给女儿的。她感觉到了丈夫的漠视,心中再次生出了不快的感觉。
吃完饭,彭海明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游子日夜兼程回到家乡,与白发苍苍的老父母相拥;烟花在天空中绽开,一家老少围着圆桌举起酒杯,共庆新春佳节。
她在收拾碗筷,见彭海明拿出香烟来抽,便连忙去取了烟灰缸出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你累了吧?她关切地问道。
嗯,事情太多了,确实有点累。彭海明说,依然没有朝她看。
那我给你按按背。
不用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管自己好了。 你好像不高兴,她小心翼翼地问,是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钱收不回来,各项开销却一分都不能少,公司运作这么困难,我的心情能好吗?彭海明没好气地答道。
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结果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也在为钱发愁。彭海明给她娘俩每月三千元生活费,本来省着点花也是够的,但前段时间她的母亲病了,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花销,加上过年又花去了一笔钱,因此她目前财务状况已是捉襟见肘。按常理他应该给她一些钱过年,但听他的言语,她知道自己不能指望他给钱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听着电视里的人欢歌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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