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趟布拉格》:
那天,我有了点钱,带女友去桂花巷里的东北饺子馆吃了一顿。没过几天,她就搬到饺子馆厨师那里去住了。那个操着浓重中原口音的饺子馆厨师,待人和善,总是笑眯眯的,做的饺子也好吃,如果再蘸点蒜汁,就更不错了。我松了一口气,那个可怜的女人终于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了。我打算去南方碰碰运气,火车票已经在我旅行箱的侧包里安安稳稳躺着了。我觉得我是一个站在铁道中间的人,一列火车正迎面驶来,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我正躺在出租屋房东舒适的竹躺椅上,在阳台上畅想遥远南方的美好生活呢。
正是农历元宵节,刚到午后,离晚上还远着呢。窗外响起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对面楼上有人把一根竹竿探出来,竹竿顶端挑着一串通红的鞭炮。几个孩子在楼下奔逐嬉闹,有个大门牙男孩用食指和拇指做出一个手枪的形状,对准别人,嘴里发出“叭叭”的声音。对面楼上有个秃顶胖子探出头来,拿下嘴里的香烟,伸着粗短的胳膊想点燃鞭炮,够了几次没够着。这狗日的,也不怕炸伤楼下的孩子。虽然这是牵手楼小区,两。栋楼距离只有两三米远,但我不打算制止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座城市,除了小偷和沙尘暴,什么也没有。漂泊异乡的时候,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我会说,在那里,我丢过五辆二手自行车,上十把锁也阻挡不了那里的小偷。
快到下月一号了,我想在房东来收房租和水电费之前离开这里。那个矮小干瘪总穿着一条皱皱巴巴米黄色休闲裤的老头,张口闭口就是钱。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碎了桌上的一只玻璃杯,竟然让我赔了二十块。天呐,二十块呐,我就着老干妈吃烧饼可以活上两星期。今天,我走进厨房,故意摔碎了几只瓷碗,把菜刀狠狠地切进菜板里。离火车开动的时刻还有十来个小时,我闲着无聊,很想找点事做。我是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人,穷死饿死也不能无聊死。我很自然地想起了网聊过的那个女人,她还给我发过几张照片呢,长得还算过得去并且很丰满。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喊她过来。
那次幽会很顺利,刚过去一个小时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站着个戴口罩扎马尾辫的胖女人,手里提着的方便袋里装着一些汤圆。我仔细打量着她,她二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并且凹凸有致,穿着火红的羽绒服,口罩遮掩不住的颧骨也是火红的。看来是个身材火爆的女人,正合我的口味。我那女友,不,前女友,生得干瘦,躺那跟鱼干似的,一点也不诱人。她确实是个大块头,把我租来的房间都快填满了。
“正人君子在吗?”戴口罩的女人问。“正人君子”是我的网名。
“我就是,你是火红女郎吧?”我说,“哈哈,不用你回答我就知道你是,快点进来暖和暖和吧,外面还很冷。”她走到客厅,脱掉羽绒服,抖了抖,把衣服领子挂在门后的一个生锈的铁钉上,好像早就居住在我这房间似的,对每一处都特别熟悉。
我当饭桌用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个啃了一半的烧饼和一瓶老干妈辣酱。一个仿皮的黑色旅行箱横放在茶几旁,它掉了个轮子,瘸了,所以不能竖着放了。一顶破凉席、两床烂被子窝窝囊囊地堆在墙角。
她摘下口罩。她用生着肉窝窝的手指拈住口罩带儿,准备摘下的时候,我心里很紧张,担心她是个丑八怪,扫了我的兴。还好,她是蒜头鼻,嘴巴稍微有点大,与小眼睛搭配起来,起码还能看,当然算不上漂亮。照片上的她没有雀斑,我才想起电脑上那些美图秀秀之类的玩意儿可以让照片比真人好看许多,甚至可以把丑八怪变成绝色佳人。
“哎呀,房间里这么乱,缺个女人收拾真不行。你先去卫生间洗个澡,我帮你收拾收拾。然后我去把汤圆煮了。今天是元宵节呢。”火红女郎开始忙碌了。她把马尾辫的黑套套取下来,变成了披肩长发。真想不明白,披肩长发怎么方便干活呀,后来我想她大概是想把这里当家吧,就像成功男人回到家才把手表摘下来一样。
“欢度元宵节!”我说。
“欢度元宵节!”她咯咯笑着说。我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拖把接触地板的沙沙声,锅盘碰撞的声音以及柜门开关的声音,还听见她边做饭边唱歌。唱的是什么歌听不清楚,反正觉得她很开心。
我喝了她带来的汤圆,黑芝麻冰糖馅的,味道还真不错。我身上开始热腾腾的,眼光也开始在她身上绕来绕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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