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车子向路边的陡坡冲去,在即将翻车的一瞬间,车老板跳下了车。此时新平正四平八稳地坐在车的正中,回味着鸡蛋的美味,跳车是不可能的。这时,一道灵光闪电般击中了他,也就几秒的时间,他判明了形势:车子两端有立着的挡板支撑,如若他抓死铁把手,紧紧地趴在车上,翻车时,这个支撑起来的空间便会救他一命。否则车身从头上砸下来,结果是啥,显而易见。
后来听新平爹说,事情几乎完全是按照新平的预判发展的。车子翻了十几个跟头,一直滚到了山脚下,新平在车子翻第一个跟头时,就被摔晕了,松了手:也幸好那时松了手,否则车子下一个翻转,新平不是被砸死也定会被摔残。
当新平醒来的时候,爹正抱着他在公路上狂奔。看新平醒来,就把他放在公路上,爹是在确认新平意识是否清醒,以及是否骨折了。新平站了几秒,便又晕了过去。当又一次醒来,爹已经抱着他跑在通往乡卫生所的小路上了,玉米叶子被他们撞得哗啦啦地响,划在他们脸上火辣辣地疼。
温柔漂亮的护士姐姐给新平抹的碘酒,凉丝丝的,新平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倒是有点惬意的感觉,那是某种劫后重生的愉悦。从卫生所出来,新平的腿、胳膊、脑袋被缠满了绷带。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姥姥也在,妈和姥姥一起给新平父子开的门,看到新平在爹的怀里,像个木乃伊似的,她俩都惊呆了,妈说:“我的平儿,这是咋了?”
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也体会不了贫穷带给一个人的卑微。
自打新平记事儿起,饥饿便如影随形。
在小妹没有出生的时候,家里虽然只有新平一个,但也是很难吃饱的,更别说吃好了。
平日里,除了来客,是没有肉和蛋的,菜隔三岔五才会有一顿,无非是清水炖白菜炖土豆。一年到头几乎都是高粱米咸菜丝,偶尔能吃上一顿小米饭,或是有一块咸豆干,绝对是人间美味。实在馋得不行,妈就磨点土豆打点淀粉,给新平熬一碗“闷子”;或者在吃小米饭的时候,经妈的特许,和一调羹猪油。
杨树刚长出不大的叶片,爹就把叶片摘下来了,在院子里用一口大缸泡上,三五天换一次水,直到不太苦的时候,便可以吃了。每回吃饭时,妈便捞一些出来攥出一个大菜团子蘸酱吃,全家人可以一直吃这个挺到夏天的青菜下来。
新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何况肚里没有油水。冬天比较好办,有黏豆包,饿了就到大缸里“偷”一个,当零嘴吃了。春天最惨,除了晚上偶尔切开个红萝卜来解解馋,确实也找不到垫肚子的。
来客的“好饭”是没有下顿的。若是有剩下,一般是要打包给客人带回去。即便不带回去,也是所剩无几,因做饭前会根据客人的多少、客人的饭量大小反复掂量的。
零食,一般意义上是指购买的饼干、糖果类,除却过年的那几天,是很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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