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盾文学奖获得者、百合奖最佳故事片一等奖获得者 晓重 铁警系列五部曲终章
一群容易被人忽视的安全守护者
一个扑朔迷离的爆炸案
平静生活的背后是无名英雄的默默付出
引 子
高克己上班后听到的第一个“噩耗”就是今天凌晨,在平海公安处管内通过的警卫列车遭到石击了,而且石击的地点就在警卫人员值勤上岗的附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在心里默念道,怪不得连续好几天右眼总跳呢,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真把灾祸给念叨来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铁路公安警察,高克己知道这件事的分量,也清楚随之而来的剧烈震荡。这个震荡波及面会很广,就好像是当年二战时美国人在日本广岛、长崎扔下的两颗原子弹那样,炸得狠,爆得烈,辐射的时间长。只不过当时美国人扔的是个核武器,而现在列车挨的是块小石子。可是话说回来,两个东西大小不一样,扔的地方不一样,但后果却有相同之处。一个是把当时日本的两个城市炸得塌了架,直接影响到他一亿玉碎的决心,然后夹起尾巴战败投降。一个是把平海铁路公安处炸得人仰马翻,能直接影响到领导班子的动摇,然后极有可能就是改旗换将。
“这都怎么了,跟死了爹似的,至于吗?”看着楼道里往来穿梭的人们脸上挂着肃穆的神情,高克己拎着小个的桶装水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在机关工作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太了解这座大楼里人们的心态了,平时没事的时候一个个能说会道,人前当焦裕禄,人后做诸葛亮,人前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人后神机妙算决胜千里。等真有了事,保准是哑口无言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影响到领导的敏感神经,招来一通没头没脑的训斥。训斥还是小事,关键是让领导对自己印象不好了,会影响到以后的升迁和进步。越是这样,高克己越是挺直了腰板,嘴里哼哼着荒腔走板的《空城计》:“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溜溜达达地走回办公室。他这个表现在别人看来,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回到办公室里把水桶安到饮水机上,再到座位上打开抽屉,一边翻看着刑警队各个大队报上来的出差费用,一边摆弄着电脑核实着每一笔款项。
自打整个机关实行网上无纸办公以来,平时不太喜欢用电脑的他,怀着被逼无奈的心,硬着头皮重新学习操作电脑上报各种表格、账单、出差费用等等。之前因为不太熟悉程序,有几次还报错了数目,虽然差距不大,但这对于精打细算的高克己来说,比挨了处分还郁闷,报错的亏空需要他自己来赔。谁让你在刑警队后勤负责报销和装备这项工作的,出了事就得自己担负。为了避免再发生算错账导致赔钱的严重后果,他给自己定下一条纪律,算账核实的时候一律不接听电话和手机,皇上二大爷的电话也不接。有一回刑警队政委打办公室电话找他,座机都快蹦起来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人家政委举着手机来到办公室,手指着还在爆响的电话问,老高,你没听见电话铃响吗?他抬起眼皮看看政委回答说,听见了。听见了干吗不接电话啊?接电话影响我算账,把账算错了你赔吗?一句话把政委?得直翻白眼儿,刚想再说两句话找回自信,高克己慢悠悠地又接上一句,没事就回去吧,帅不离位,总往后勤财务室跑算怎么回事呀。把政委噎得转身直接跑到刑警队长屋里诉苦去了。两人闷头商量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让高克己继续在后勤待着吧,像他这样干了快一辈子的老刑警,放到哪个部门去都是爷。与其让他在办案部门摆谱装大爷教坏晚生后辈,还不如维持现状呢。事后队长还苦口婆心地规劝了政委几句,没事别招他,论资历老高也算是咱们的师傅辈,况且他连一把手李处长都敢顶,?你两句就权当没听见吧。
高克己正盯着电脑显示器上的表格愣神儿,旁边的座机电话又不知趣地响了起来,他厌烦地瞟了一眼电话把目光重新拉回到屏幕上。电话铃声响了两遍后停止了,没等他猜测电话是哪里打来的时候,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紧跟着又响了起来。他斜眼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用机关里的座机打来的,不接!谁来的电话也不接!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电话铃声是不再响了,但他分明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戛然而止,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刑警队内勤小刘的喊声:“高师傅,您在呢吧?我可进去了。”看着推门冲进来的小刘,他仰起头说道:“什么事呀?你慌里慌张的。”
小刘神情严肃地朝他耳边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出事了,公安局来了几个人,说是要调查情况,点名叫你去。”
“叫我去干吗?”高克己有点紧张地看着小刘。
“不知道,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让我过来叫你去。”
“在哪儿?”
“纪检委办公室。”
一
铁路公安处的纪检委办公室在一楼。
以前高克己每次上班经过纪检委办公室的时候,都会和同事说,纪检委在一楼好,安全性能肯定强,不会发生被问话的人突然跳楼摔死的事件,顶多爬出窗户摔地上把脚崴了。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纪检委徐主任的耳朵里,徐主任哼了声说,都说这个高克己平时不言声,说句话就噎死人,我看他是给自己念咒呢,真有天他进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我把窗户都给他钉死。
高克己在小刘的陪同下走进屋,迎面是两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其中一位短寸头示意高克己坐到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又挥手示意小刘离开,小刘知趣地倒退着出屋把门关上,屋子里只留下高克己和两位盯着他看的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留着短寸头、身材健壮的中年人先开口了:“你是刑警队的事务内勤吧?叫什么名字?”
“二位领导,按程序你们应该先表明下身份,我得知道我是跟谁说话。”高克己不紧不慢地回应了一句。
“嚯,你还挺矫情的!叫你来时没告诉你吗?”留分头的中年人闪着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告诉我是公安局来的领导,不知道是干吗的。”
短寸头用眼神示意同伴不要再和高克己纠缠,他向前倾下身说:“既然叫你来时没说明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是公安局纪律检查委员会巡视组的,我姓张,他姓赵,我们叫你来是想跟你调查核实一些情况,请你把知道的事情如实向我们说清楚。”
听到这番话高克己心里骤然缩紧一下,他装作不经意地调整了下坐姿,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们找我谈话是什么意思?要核实什么情况?难道我偷着给刑警队小金库里充盈资金的事情暴露了?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又没落到我个人的腰包。可他们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答呢?把当时授意的领导端出来吗?要不然让他们查我的账去吧,账本是自己老婆做的,应该是天衣无缝。可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们还有别的目的吗?想到这里高克己从鼻孔里轻轻地哼出一口气,抬起眼皮盯着眼前的短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