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四周皆山。
人们住在南山和北山。山脚下是南北两坡地,尽是土,肥油油的。顺沟流经的是一条常年不问断的清水河,这河以自身为界,把南北两坡地分得清清楚楚,南是南,北是北,谁也别想吻谁。南北两坡地相互对峙着,各自用臂膀死死扛住背后的大山,让它一动不动。常年,两座山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头望着头,脚对着脚,不得亲近。据说,这山原为一体,硬是叫这条不讲理的河在中间插了一腿。两山也曾努力过,想试着用流经自身的洪水带来一些泥沙,借以弥缝鸿沟,却都被这清水河带得远远的,只得死了这条心。
两山所能来往的,只能通过鸟儿从空中衔去一些树籽什么的,这样的结果,使各自的山林更加茂盛葱郁,更加寸土难失。
南北两山各有一庄,皆名日尚家庄。同姓尚,却又不是一尚家,只好各居南北,分北庄和南庄。
尚家庄有些来历。
当初,尚家祖居中原故地,黄河古道。那里土肥水足,日子充裕,倒也安然。不想那年秋,黄河发了威,眼看到口的粮食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吞没。尚家为讨命,一条担子挑两头,慌忙登上太行山,望河兴叹,挥泪作别,带着妻儿沿路乞讨。
忽一日,遇上同样一担两挑的落荒人,双方一开口,故乡故音,不禁凄然泪下。再问姓名,尚龙尚虎,同为一尚,各为龙虎,相隔不过三百里,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那尚龙长尚虎一岁,当下称兄道弟,好不亲热。再看担中所挑,尚龙挑的为一男儿,尚虎挑的是一女娃,夫妻各个当下在心中就拂过一丝喜念,看来尚家在他乡异地遇上乡人,嗣后若能男女相配,岂不皆大欢喜,真是天不灭我族人。
尚龙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尚虎,俩人不谋而合,当下两家夫妻相拥而泣,同是落难人,悲中也有喜。
两家人继续乞讨。一日,走到一依山傍水之地,尚龙突然眼前一亮,连忙叫过尚虎,说这地方紫气凝聚,山水田俱佳,何不就此落脚。尚虎不解,探问尚龙,尚龙说他懂风水,此地绝为旺地一处。
主意拿定,当下尚龙尚虎夫妻一同跪地,朝着东方,朝着中原故地,向家乡已故父老禀报,两尚家同在此处安身。
后来的结果,两家结为同好,子孙满堂,世世和睦,代代相传,两尚结一尚,一尚掰不开。
正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知道繁衍到哪世哪代,两尚家闹翻了,势不两立,再难同住。尚虎一族愤而过河,在清水河南边另行扎寨,从此便有了南庄和北庄之分。
这北庄有个尚贵秉,一连养了两个男儿,都叫疫病夺了命。生了一女娃取名尚英轩,此后便再无生育。眼看后嗣难继,只得收养一子。他觉得南庄妻兄尚明清有三个儿子,就想去谋来一子。
一日,尚贵秉对女人尚芝花说:“咱二人已过四十,看来生儿子的希望也不大了,三十无儿半辈苦,四十无儿一辈空。咱不能眼睁着去吃苦受穷,光个女娃也顶不了啥事。再说尚家大门大户的,总不能在咱这一辈断了后嗣,要那样,列祖列宗决不会答应。”
女人尚芝花听见丈夫这凄凉之辞,早勾起了一肚难言。她问丈夫:“那你说咋办?”
尚贵秉吧嗒吧嗒磕了两锅兰花烟后,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说:“看来只有借儿顶门了。”
“去哪借?”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
“回你娘家借。”尚贵秉抬眼望着女人,以不容反驳的口气说。
女人清楚了。男人两眼盯上她娘家兄长尚明清那仨儿了。
P1-2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