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师傅
霓虹高塔安静地矗立在黑夜里，是一道夜里才能瞧见的彩虹。
阮玫盯着它出神，被徐子玲连唤了几声才转回头。她将被夜风拂乱的红发撩至耳后，露出耳畔坠着的金色细线。
细软的金链一端悬着颗白色珍珠，另一端倒垂着一朵未盛开的黑玫瑰，一黑一白在温热的夏风中摇曳。
她笑着重新参与到聊天儿中来：“抱歉，我太久没看到‘小蛮腰’了，看愣了。”
“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在晚上出来喝酒了，加班加到头晕脑涨。好不容易上个月有一晚不用加班，想着找家酒吧玩玩。去到门口，也不知道怎么了，兴趣瞬间降到冰点，转身就走了。”徐子玲笑着从腿上的纸盒里挑出一个造型别致的小玩意儿在手中把玩。
“我觉得玲姐你就是累了，但心里那团火啊，还烧着呢。”于熊明笑着从徐子玲怀里要来那个礼盒，在一堆质地柔软的硅胶小玩意儿里挑选着。
不一会儿，少年好看的眉毛挑起：“玫姐，这么多款，要不你直接给我推荐一个？我要能异地使用的。”
“好呀，我给你选这个……”阮玫认真地给于熊明介绍道。
阮玫和店里的客人关系一向维持得很好，许多客人都变成了朋友。像这样的“新品介绍会”她每个月得约好几场，参加的基本都是像徐子玲和于熊明这样与她交好的老客人。不过说是介绍商品，其实更多的是聊聊彼此近期的琐碎日常。
之前介绍会暂停了一段时间，直到这个月，阮玫才把几位客人约出来联络一下感情。
几个人说话的音量不小，惹得来送酒的侍应小姑娘红了脸，托盘上的酒杯无处安放。
阮玫跟于熊明拿回纸盒，把桌上颜色各异的小玩意儿全收进盒子里，对小姑娘笑了笑：“麻烦你了，放桌上就行。”
三杯鸡尾酒颜色如身旁高塔一般色彩斑斓，落日余晖，海面冰山，雪地蔷薇。
徐子玲干脆脱了红底高跟鞋，一双匀称的长腿窝进沙发，歪着脑袋拉伸肌肉紧绷的肩颈：“唉，脖子酸死了。”
“你最近工作那么忙吗？”阮玫放下酒杯，接过于熊明递来的烟，莫吉托爆珠，纸烟拿在手里飘着丝丝青柠味。
“忙啊，忙到想喘口气都没时间。”徐子玲将干练的短发别到耳后，从身旁的黑色铂金包里掏出自己的烟盒，拿了根衔进嘴里，压低了些许音量笑道，“没办法，经济大环境不好啊，家家公司都在谈裁员，我不拼上老命的话，怕是要提前退休了，薪水少点儿就少点儿吧，只要还能保得住这个位置就行。”
于熊明递过来打火机，火苗在指尖跳跃。徐子玲倾身凑过去点燃烟，抽了一口后淡淡一笑：“年轻时觉得只要爬得够高就可以拥有一切，可现在吧，觉得位置越高越像在高空走钢丝，脚底下黑乎乎的，看不清下面有什么，只知道有好多人等着你失足往下掉。”
“还是你们自己当老板的好啊。我如果真的被裁了，干脆也去搞点儿什么生意做做？投资家宠物店什么的……”徐子玲红唇微启，缥缈烟雾和自言自语很快消散在夜风里。
“别说你们大公司，我的生意不也是完全停摆了？”
说起自己的代购生意，于熊明向来清朗的少年气里也难得地覆上了一层阴霾。他一边聊天儿一边给在国外的女朋友发语音，叽里咕噜的，阮玫没听明白。
阮玫手中的香烟燃了半截儿，喉咙带着一丝丝薄荷凉意。她捏爆爆珠，“扑哧”一声，青柠味在口中散开。等于熊明发完语音，她才问：“你这段时间没法见女朋友，你们的感情怎么维系啊？她没有发脾气？”
“还能怎么办？只能靠语音和视频聊天儿呀，再这么下去她早晚都要让人撬走喽。”他噘着嘴愤愤道。
“我们小熊性格好又专一，那姐姐要真耐不住寂寞把你给甩了，我就给你介绍新的女朋友！”徐子玲笑嘻嘻的，就差在嘴角点颗媒婆的黑痣了。
许久未见面的三人聊起天儿来一点儿不敛着音量，还好每张桌子之间的间隔足够大，不然阮玫生怕他们的聊天儿会影响到其他客人。
阮玫见他们的酒杯渐空，扬手叫来服务员，给打开话匣子的两人又点了杯酒。
这时，夜风穿过围绕着清吧的树丛，把树叶吹得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沙沙声响。有一瞬，阮玫还以为自己听到了海的声音。
光影摇曳中阮玫再次侧过脸去看那座高塔。
这一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似乎只有那高塔和那圆月没有变化。
酒过三巡，阮玫捧着装商品的纸盒去结账。
收钱的是刚刚送酒的小姑娘，阮玫见她一直偷偷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纸盒，心中明了。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到女孩儿面前，轻声说道：“有兴趣可以加我微信哦。”
名片是黑色的，正面中央压了一朵烫金的玫瑰花，下面印着店名——“RoseSlave”。
小姑娘睁圆了眼，转头见没同事看向这边，赶紧将黑色名片塞进了围裙里。阮玫将食指伸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对她眨了眨眼，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徐子玲站在自己的车前，打开手机软件准备叫代驾：“小熊，你坐阮玫的车回去，是吧？”
“对啊，我跟她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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