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奖得主郝景芳长篇科幻小说,2022修订收藏版
★入围第35届英国亚瑟·C.克拉克奖,已分别于美国和德国翻译出版
★讲述火星移民的未来往事,属于22世纪的青春故事
★从狂欢享乐的地球,回到规则严谨的火星,少年们经历了两个世界的转换,却在归家的一刻被家园流放。八千公里外,人类的乌托邦正在瓦解……
卷一 星之舞
引子
有这样一群少年,在一个世界出生,在另一个世界长大。
他们出生的世界是规则严明的大厦,长大的世界是散乱芜杂的花园;一个世界是肃静宏伟的蓝图,另一个世界是享乐放荡的狂欢。两个世界在他们生活中一前一后到来,不征求意见,也不考虑感受,只在命运的链条上依次降临,以不可阻挡的冷静将他们的一生席卷。
大厦中建起的,花园中被打碎;狂欢里忘记的,蓝图还记得。只在大厦里生活的,没有那破灭;只在狂欢里生活的,没有那幻景。只有经历了两个世界的转换的少年,才在一夜间看到暴雨坠落,远景消失,荒地里生出大片奇诡的花。
他们因此沉默,接受各方指责。
这是怎样的一群少年,为何走入了这样的命运?这恐怕是需要两百年庞杂往事才能回答的问题。他们自己说不清,很多人也说不清。他们可能是几千年流放者历史中最年少的一群,在不了解命运的年纪被抛入命运,在对另一个世界还茫然无知的时候就被另一个世界裹挟。他们的流放从家园开始,历史的方向他们无从选择。
故事的开始是这群少年归家的时刻。身的远行在那一刻结束,心的流放从那一刻开始。
这是最后的乌托邦瓦解的故事。
船
船将靠岸,灯火要熄了。
船在深空中摆荡,如黑暗中的一滴水,缓缓流入弧形的枢纽。船很旧了,散发黯淡的银光,仿佛一枚被时间陪伴的徽章,留着纹理,模糊了峥嵘。船在黑暗中显得微小,在真空里显得孤单。船和太阳、火星连成一条线,太阳在远端,火星在近前,船走在中间,航路笔直,就像一柄剑,剑刃消隐。黑暗在四面八方包围着,船就像一滴银色的水,微弱地发光。
船很孤独。它在寂静中一点点靠岸,孤独地靠岸。
船叫玛厄斯,是火星与地球之间唯一的联络。
在船诞生之前,这条航线曾经来往喧嚣。船没有见过,那是它前生的记忆。它并不知道,在它出生前一百年,它所在的位置曾被运输船占据,往来穿梭,如河水奔涌,在尘沙里降落。那是二十一世纪后期,人们终于突破了重力、大气层和心理的三重防线,怀着从忐忑不安到得意昂扬的兴奋,马不停蹄地将各种物资运向遥远的梦想星球。竞争从近地太空延伸至火星表面,来自不同国度的士官穿着不同颜色的制服,说着不同语言,在不同的开发计划中完成不同的国家任务。那时的运输船很笨重,灰绿色的铁皮包裹,就像金属制成的大象,步伐缓慢而步调坚忍,一艘接一艘到达,在腾起的赤黄色沙尘中敞开舱门,倾倒机械、卸载食物、送出满舱激情的头脑。
船也不知道,在它出生前七十年,政治化的运输舰船逐渐被商人们的开发船一步步取代。火星基地建了三十年,商人的触角像杰克的豆荚,一寸一寸终于升入了天空,杰克得以登天,带着账单和步步为营的计划,在尘沙中东张西望。最初的经营是实体买卖,商人与政客联盟,获取火星土地经营权、资源交易权、太空产品开发权,用动人的词句将两颗星球相互兜售。然后经营开始转向知识本身,和地球上发生的历史性转变相同,只是将两百年的过程压缩进二十年实现,无形资产开始变成交易的主导,商人摘取科学的大脑,在基地与基地间建立虚拟的屏障。那时的夜空航船,曾被酒宴和合同占满,华丽的旋转餐厅,试图复制地球大厦的翻版。
船同样不知道的是,在它出生前四十年,这条航道开始出现了战斗飞艇。因为种种原因,火星独立战争爆发,各基地的探险家和工程师组成了联盟,对地球的管辖者发起了联合抵抗,他们用宇航和勘探技术,对抗金钱与政治权力。那时的航道上曾架起相连的战舰,如同锁链,抵御侵袭,曾如海潮般浩大,又如海潮般退无声息。小巧而迅捷的飞艇从远方赶来,带着被背叛的愤怒越过星空,冷静而又狂野,投下炸弹,让血光在尘沙里无声绽放。
这些往事,船都不知道。在它出生那年,战争已结束了十年,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整整十年。寂静的夜空恢复寂静,航道上不再有任何身影。黑暗冲刷了一切。它在黑暗中诞生。它由消散的金属碎片凝聚而成,孤身面对星海,在两颗星球间往来,在曾经的络绎商道和炮火征途中往来,独自往来。
船走得平静,走得无声无息。夜空中不再有交错的行者。它像一颗孤独的银色水滴,穿过距离,穿过真空,穿过看不见的冰凉壁垒,穿过两个世界无人提起的层层往昔。
船已出生三十年,磨损的外壳刻着时光的痕迹。
星之舞
云之光
风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