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小书,日本鲁迅研究界权威学者面向大众撰写的鲁迅全传,明白晓畅,感情真挚 ◆沉浸式跟随鲁迅脚步走过两国九城,体味时代氛围,细致展现动荡年代的文人处境 ◆深刻分析鲁迅名作诞生的客观背景与主观心境,揭示创作背后的炽烈情感 ◆ 不仅瞩目伟大的写作者鲁迅,也观照普通的生活者鲁迅,还原一个立体而真实的斗士形象,弥补阅读鲁迅的先验盲点
鲁迅写过一句话,“只要能培一朵花,就不妨做做会朽的腐草”(《近代世界短篇小说集》,1929)。
如今回想鲁迅的一生,脑海中浮现的便是这句话。这短短的一句中包含了一种生存方式。我想要阐述的,也正是这句话呈现的生存方式的具体内涵。换言之,在思考鲁迅的人生时有几个可以被料想到的视角,而我试图思考的立足点是:作为一个将过渡性中间物视为自身命运并加以承担的人,他是如何在仅此一回的生命中活下去的。——摘自《序章》
鲁迅六岁时开始在家塾读书。他的第一位老师是同族的叔祖(与祖父同辈的长辈叫做伯祖或叔祖)周兆蓝(号玉田),也是一名秀才。课本采用的是以押韵四字句写成的历史入门读物《鉴略》。之所以选择《鉴略》,而非一般作为启蒙读物的《千字文》或《百家姓》。这是祖父周介甫的意思,他认为对历史的大致了解有其用武之地。对于孙子们的教育,祖父周介甫有自己独树一帜的见解,他鼓励孩子们阅读当时被视为非正统文学的《西游记》。他的课程安排是先通过通俗易懂、能激发兴趣的读物培养孩子的读书习惯,然后再进入《诗经》的学习。周玉田是一个胖乎乎的和蔼老人,喜欢种树养花。不仅如此,他还是家族里唯一的藏书家。在他那里,鲁迅读到了三国时吴国的陆玑所作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和清朝陈淏子的《花镜》,前者是一本对《诗经》中的动植物进行注解的书籍,后者则讲解了花木的栽培方法。鲁迅最喜欢带插图的《花镜》。在周玉田的影响下,鲁迅也喜欢上花木培育,不久便开始在自己亲手制作的盆栽上贴上竹制名牌,甚至还做了观察记录。在鲁迅旧时收藏的《花镜》中,留存着他晚年写的一些批注。在“山踯躅,俗名映山红……以羊粪为肥。若欲移植家园,须以本山土壅始活”一处,鲁迅批注道:“按,花性不宜多浇,即不以本山土栽亦活。”——摘自《绍兴》
辛亥革命后的变迁令鲁迅认识到,自己绝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这种日复一日长大、如毒蛇一般缠住自己灵魂、挥 之不去的感情,鲁迅将其命名为“寂寞”。话说起来,自《新生》 流产、《域外小说集》的销售惨淡以后,这种感情便萦绕在他心中,逐渐长大,终成寂寞。“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 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 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同上)“寂寞”之名,正是对这种悲哀的确认。
这种寂寞过于令人痛苦,因此鲁迅不得不尝试用各种方法麻痹自己的灵魂。于是,他埋首于古籍的辑录、校勘,金石文、画 像石、砖画拓本的收集、誊抄,佛教经典的研究。以佛教经典的 研究为例,鲁迅由此了解了中国儒释道三教合一的真实状况,即 佛教与道教融合产生了中国独特的生死观,而这种生死观又从根本上支撑着儒教追求的礼教秩序。这些工作的意义非常重大,它 不仅进一步为鲁迅的小说史研究提供了各式各样的关键材料,还 成为鲁迅探究“国民性”,从事思想史、文学史、文字史研究的宝 贵基石。不过,对当时的鲁迅而言,这些工作首先是为了蒙蔽袁世凯耳目的韬晦之策,也是医治失望与寂寞的药酒。——摘自《北京之一》
所谓“人吃人”是一种象征。或许只要人世间牺牲他人、损 人利己的现象继续存在,那么它作为一种普遍的象征就不会丧失 生命力。不过,不容忽视的是,中国的“吃人”有许多是活生生 的真实例子。相传春秋时代,宋国的都城被楚国大军围困,城内民众为饥饿所苦,于是易子而食。同样是在春秋时代,齐桓公说 自己“惟蒸婴儿之未尝”,于是他的厨师易牙便蒸了自己的孩子 献给齐桓公。这两个例子在《狂人日记》中均有提及,分别见于 《春秋左氏传》和《管子》。在其后的史书上,这类记载也屡见不鲜。不仅如此,自从唐朝的陈藏器在他的《本草拾遗》中加了人 肉作为药材,便开始出现“割股”的举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 肉作为药材让患病的父母食用,历代朝廷还将其视为孝顺的表现 而加以表彰。这是一种顽固的陋习,甚至在 1915 年的报纸上,还 能看到女儿为病重的母亲献出自己的大腿肉,结果母亲病情突然恶化的新闻报道。对鲁迅而言,徐锡麟的心脏被恩铭手下的士兵 吃掉,是一件他无法忘却的事情。
这部作品发表时的意图,正如鲁迅后来所说,是“暴露家族 制度和礼教的弊害”(《〈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1935)。 对当时的读者而言,这一意图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在《新青年》 杂志上积极开展儒教批判的吴虞读过《狂人日记》后,写了一篇 《吃人与礼教》(1919),从史书上择取了各种“吃人”的记载,指 出“吃人者”几乎都是“礼教”的捍卫者。吴虞试图用历史事实 证明,那些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们才是容易“吃人”的人。 尽管吴虞的评论无视了“吃人”的象征意义,略显粗暴,但是凌 驾于每个人意志之上的“人吃人”的场景,是鲁迅对旧中国社会 的整体印象,与“家族制度”和“礼教”(“名教”)在这个社会上 具有的整体意义彼此呼应。——摘自《北京之一》
自己有妻子,虽说只是名义上的,而且自己已经四十五岁,而许广平比自己小十七岁, 还是自己的学生。若选择与许广平结婚,二人容易在持续的斗争中受到社会上的各种攻击,也可以预料生活上的困难,而且他不 忍许广平牺牲、受辱。这些大抵是鲁迅对于第三个选择的担忧。 许广平对此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她对鲁迅说:“你的痛苦是 在为旧社会而牺牲了自己。旧社会留给你苦痛的遗产(指他与朱 安的婚姻),你一面反对这遗产,一面又不敢舍弃这遗产,恐怕一旦摆脱,在旧社会里就难以存身,于是只有甘心做一世农奴,死 守这遗产……但我们也是人,谁也没有逼我们独来吃苦的权利, 我们也没有必须受苦的义务的,得一日尽人事,求生活,即努力做去就是了。”(《两地书》八二)这是出色的爱的宣言。
然而,不愿牺牲许广平的顾虑牢牢地束缚着鲁迅。倘若没有某种契机,他就无法前进。最终成为这一契机的,是高长虹刊载于《狂飙》杂志上的诗歌《给——》。“我在天涯行走,太阳是我的朋友。月儿我交给他了,带她向夜归去。夜是阴冷黑暗,他嫉 妒那太阳,太阳丢开他走了,从此再未相见。”高长虹单恋许广 平,他进出鲁迅的家并非为了杂志,而是为了“月儿”。而且鲁迅 在北京时,他没有表现任何敌对态度,但鲁迅去了厦门后,他便恶语相向。一想到这些,鲁迅就异常愤怒,但同时感觉抑制内心 情感翻涌的盖子被揭开了,获得了一种解放感。这件事可说是一 个微不足道的意外契机,但鲁迅对可能“牺牲”一位女性的担忧 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假如没有这种契机,他便无法解脱。——摘自《厦门、广州》
一.序章/1
二.绍兴/13
1.故乡/15
2.家族/19
3.读书/26
4.变故与没落/34
三.南京/41
1.“洋务”之学/43
2.“变法”之风/47
四.日本/57
1.思想的熔炉/59
2.仙台与医学/68
3.结婚/79
4.《新生》/88
五.杭州、绍兴/103
1.归国者/105
2.辛亥革命/113
六.北京之一/119
1.“辛亥”之死/121
2.《新青年》/131
3.《狂人日记》/140
4.《故乡》前后/154
5.《阿Q正传》/164
七.北京之二/177
1.《彷徨》/179
2.1925年/187
3.“三一八”事件/205
八.厦门、广州/215
1.孤岛/217
2.革命的策源地/227
九.上海/239
1.“且介”文学/241
2.死/258
后记/2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