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传》:
皖南是吴氏先人埋玉地,他要前去凭吊一番,由此,饱览了浙西、皖南山水,巨然、董源笔下山水的灵感,莫不来源于此。吴镇画中对钟灵毓秀山水的感受,大多来自于皖南之行。
这是一条由青石铺成的山道,弯弯曲曲地从岭脚向着大山深处延伸,路边长满了高大的松树、杉树、栎树、毛竹和灌木。春天山花烂漫,鸟语花香;夏天浓阴蔽日,水流蝉鸣;秋天林木红黄相间,各种不知名的浆果点缀在灌木丛中;冬天雪后的丛林间,野兽的足迹依稀可辨。
那古道上的关隘,历经干百年风霜雨雪,仍巍然屹立,石头门楼上雕琢的“天险重开”四个大字依然那么清晰。秋雨过后,神清气爽。如此景况,直令吴镇激情奔放,摆脱尘嚣缰锁,尽情啸傲。林泉之志,烟霞之侣,梦寐在焉。
吴镇后来曾以关山为题材作画,传世墨迹《关山秋霁图》便是对浙、皖关隘的写照。
吴镇山水画中少不了松树。皖南山中多奇松,当时的皖南山中有的是古松,一株株皮老苍藓,翔鳞乘空,蟠虬之势,欲附云汉。若是成片之松林,则显爽气重荣。若单独成长于山崖或溪岸者,则抱节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载巨流,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吴镇因惊其奇异,每驻足良久,仔细观赏一番,有时携笔写之。传世吴镇作品有几幅专画松树,尤对孤松情有独钟,且皆生长于悬崖峭壁或石角嶙峋恶劣环境之中者,顶枝皆作蟹爪状,一副不屈不饶的神态,实为画家自我心态之自遣。
吴镇画松针,每以尖细笔出之,细直而长,与别家自有不同。《苍虬图》是他早年之作,写天目松,构图也与后来的不类,用印也尚未程式化,但松针特点已显露无遗。
一日,吴镇过许村。许村,大约有一千来户人家,清一色的黑瓦白墙,全部为徽派风格的马头墙建筑,村子里一律青石板铺路,曲径通幽,古宅老院错落有致,厅中的中堂条案八仙桌,收拾得千干净净,一尘不染。
时见有老翁手捧书本,即使来人也浑然不觉,一派且读且耕的古朴风气。人们都下地去了,整个村子静悄悄的,村中央处有一四角牌坊,全部花岗岩制成,雕刻得玲珑剔透,从碑上“崇光恩典”的字迹看来,一定是村上曾经出过光宗耀祖的人物,做了高官并受到了朝廷的恩宠。
到伏岭,吴镇向路边的老者仔细打探了上山的路径,向着大山进发。走着走着约摸一个时辰,耳边传来阵阵轰鸣,离山越近,轰鸣越响,到了山脚下时,才发觉大山仿佛被刀劈开般形成一道峡谷,峡谷中怪石嶙峋,汹涌的涧水奔腾而下,撞在石上,涛声震天。
一座石桥横跨涧上,桥身刻有五个大字:江南第一桥。过桥是一石亭,上书:径通江浙。两个挑夫在亭内休息,担子搁在一旁。石阶古道如羊肠般地沿着崖壁顺着峡谷山涧向上伸延。
峡谷里植被茂密,大树参天,由于山势陡峭,又刚下过暴雨,平时的涓涓细流,这时都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瀑布,如同白练般的汇向深涧。
吴镇一路行一路观赏,古道观瀑,目不暇接。古道最高处是一关隘,号称江南第一关,过关是一茶亭,亭内立有记载古道历史的石碑。
过亭不久,忽然前方水花四溅云雾蒸腾,近前只见又一道瀑布,宽约二三丈,白花花一片,灌顶般地从近百丈的悬崖高处跌落在眼前,煞是壮观。掬一捧喝下,清洌甘甜,沁人心脾,精神为之一振,心里不由得赞道:好水,好水!
天空飘起雨来,雨中的峡谷里,显得更加清翠,吴镇打开伞继续前行,细雨,瀑布,古道,清流,构成了一幅天然的《秋山古道行》山水长卷,人行其中,仿佛走进了画一般的境界,此情此景,若非亲自体验,断不能领略其中意境之美妙。此时吴镇像云间的野鹤,世外的散仙,得大自在,忘记了一切尘世俗虑。
吴镇皖南寻根,终因年代久远,先人遗迹,实难寻觅,只是对着小劳山和潢山躬身作揖而已,不免惆怅,好在畅怀一睹佳山灵水,也不虚此行。《苕溪图》《南陵水面》四幅皆是他晚年对那次游历的回忆之作。
吴镇当初沿杭徽古道,过昱岭关,至徽州(歙县),沿徽泾古道向北,至泾县,再向北到南陵县,折向东至宣州(宣城),转向东南至宁国,进千秋关,上天目山,而后沿苕溪直达湖州。
天目山拥有璀璨夺目的宗教文化,是儒、道、佛融于一体的名山。东汉道教大宗张道陵,出生于天目山,并在此修炼多年,存有遗迹张公舍。梁代昭明太子萧统,隐居于天目山,分经读书,留有洗砚池、太子庵等景点。唐代李白、宋代苏轼等文人墨客,上天目山游览,留下有太白吟诗石等人文景观。天目山佛教自东晋传入,至元代已有八百年历史,向有“天目灵山”之称。建于元至元十六年(1279)的狮子正宗禅寺为江南名刹。天目山是韦陀菩萨道场。
天目山融儒、道、佛于一体,吴镇寻思,自己虽诵读儒家经典,不也同样可以将道教融会贯通吗?天目山让吴镇与道教靠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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