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辑收录文章17篇，其中专业论文9篇、文献研读会发言1篇、文献整理2篇、综述与书评4篇、国外科学史名著译介1篇。主要涉及数学史、农学史、医学史、工艺史、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科技文献整理等领域；研究内容主要有《九章算术》版本研究，宋元筹算高潮奠基者贾宪及其数学成就，农书的有效性及界限认识，对农业历史文献整理停滞、弱化的忧虑，辽金香料的来源与使用，18-19世纪英国边缘医生医疗实践的发展与转型，金属货币显微观察分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科学技术类遗产统计分析，明朝《马相辑要》《大明永历二十五年岁次辛亥大统历》介绍整理，枕具和竹丝笔制作工艺，古代尤其是辽宋金时期道教石窟造像的时空分布与发展分期等。既有科学史学界前辈倾心倾力之作，也有青年学者精心雕琢之作，多有新见与创见。 本书适合科学史研究领域的学者、研究生及相关学科爱好者阅读。

数学史
　　从“脱毛”到入门
　　—《九章算术》版本研究小忆
　　郭书春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
　　提要　本文回顾了笔者研究《九章算术》版本的点滴。笔者在发现钱校本并非尽善尽美之后，遂“恶补”了古籍版本和校勘知识，并校雠了各图书馆馆藏的《九章算术》近20个版本，得出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九章算术》的版本混乱情况没有根本改变的结论，从而汇校了《九章算术》。汇校本的出版虽然多磨，却有贵人相助：严敦杰的教诲开其端，吴文俊的期望启其志，李学勤的帮助取其名，梁宗巨的推荐促其成，俞晓群的拍板定其版，终于成为国内外学术界认可的版本。
　　关键词　《九章算术》　版本研究　汇校本
　　《九章算术》是中国古代*重要的数学经典，从公元前一、二世纪成书起影响中国乃至东方的数学2000多年。三国魏刘徽的《九章算术注》以演绎逻辑为主要方法，全面论证了《九章算术》及他自己提出的公式、解法，在世界数学史上首次引入极限思想和无穷小分割方法。几十年来，《九章算术》的题目经常被纳入各地中考和全国高考的数学、历史甚至语文科目试题中。近年，关于《九章算术》的出版物多次被纳入“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2020年成为教育部“推荐中小学生阅读”书目，入选“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
　　回想20世纪80年代，在祖国科学的春天的氛围中，笔者在《九章算术》及对刘徽注的研究中取得了某些突破，为国内外《九章算术》和刘徽注的研究热潮的出现，为克服李俨（1892—1963年）、钱宝琮（1892—1974年）二老去世等原因造成的中国数学史研究的中落状态，破除“中国数学史已经没有什么可搞的了”“是贫矿”的迷信，使中国数学史重新成为中国科学技术史研究中*具活力的学科之一，尽了绵薄之力。
　　版本和校勘研究是关于《九章算术》研究的重要方面。自1990年起，笔者出版了《九章算术》汇校本（辽宁教育出版社，1990年）、《汇校九章算术》增补版（辽宁教育出版社、台湾九章出版社，2004年）、《九章算术新校》（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14年）、校点《算经十书》（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及其修订版（台湾九章出版社，2001年）、中法双语评注本《九章算术》[K.Chemla（林力娜）et Guo Shuchun（郭书春）：LES NEUF CHAPITRES：Le Classique mathématique de la Chine ancienne et ses commentaires，法国DUNOD Editeur，2004年]等关于《九章算术》的校勘本，笔者关于《九章算术》的其他著述，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校勘。其中“《九章算术》汇校本”获1991年全国教育图书奖一等奖，“《汇校九章算术》增补版”2013年入选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和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公布的首届向全国推荐的60年来出版的91部优秀古籍整理图书，“中法双语评注本《九章算术》”2006年获法兰西学士院平山郁夫奖、2018年由中国科学院推荐入选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引才引智成果展。
　　所谓《九章算术》的版本和校勘研究，实际上主要是针对刘徽注的，因为《九章算术》原文各版本的文字差异和错讹并不太多，大量的错讹出现在刘徽注中。笔者是数学系出身，文史知识先天不足，虽然对钱宝琮的版本和校勘研究十分崇拜，但从未产生全面研究《九章算术》版本和校勘的奢望，1982年设计纳入中法科学合作协议的中法双语评注本《九章算术》课题时笔者还特别说明以钱宝琮校点的《九章算术》（以下简称钱校本）①为底本。1983年著名数学史家、科学史家严敦杰先生（1917—1988年）建议笔者看一下研究所图书馆善本库所藏清中叶屈曾发刻的豫簪堂本《九章算术》。钱老提到过这个版本，称它是微波榭本的翻刻本。可是笔者看了豫簪堂本之后，发现其体例与微波榭本根本不同，不可能是后者的翻刻本，因而觉得钱老在版本研究方面也不是尽善尽美。笔者有一癖好，即发现问题后就要穷追到底，便开始校雠各种版本的《九章算术》。所谓校雠，是指两人相对校阅，视若“仇家”，以考订版本文字，纠正讹误。为此，笔者到研究所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今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南京博物院、南京图书馆和法兰西学院高等汉学研究所等地校雠了所能找到的《九章算术》的所有版本。同时，“恶补”了古籍版本和校勘学知识。笔者常借用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的话，把这个过程称作“脱毛”。
　　笔者以钱校本为参照，校雠了南宋本及其影抄本汲古阁本、《永乐大典》本（以下简称大典本）及“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以下简称聚珍版）、《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以下简称文渊阁本）、豫簪堂本、微波榭本。清中叶戴震从《永乐大典》辑录出《九章算术》，这是戴震辑录本；后加校勘，成为戴震辑录校勘本。这二者今均不存，但由于依据戴震辑录校勘本抄录成《四库全书》本（以下简称四库本），又排印成聚珍版，因此通过聚珍版和四库本对校，基本上可以恢复之。当时笔者所在单位图书馆没有聚珍版初版，但查到北京图书馆有一部，便请单位出具介绍信，经北京图书馆特批，将钱校本带进其善本阅览室校雠。通过这些版本的校雠，笔者发现了若干重要问题：
　　第一，一般说来，在影印技术发明之前，影抄是一种可靠的版本转换方式。但影抄不见得一字不差。比如，南宋本《九章算术》卷五刘徽注“今粗疏”，汲古阁本讹作“今租疏”，微波榭本进一步讹作“今祖疏”。李潢更疑此“祖”指祖冲之，圆周率系祖冲之所创，而不是刘徽所创，甚至导致20世纪50年代中国数学史界爆发了一次以此为主题的大辩论。
　　第二，杨辉《详解九章算法》（以下称杨辉本）抄录了《九章算术》原文及刘、李等注，今存卷三下半卷、卷四（存《永乐大典》中）、卷五约半卷及后四卷[清道光年间郁松年据宋景昌校石研斋抄本刻印，收入《宜稼堂丛书》（以下简称宜稼堂本）]。根据宋景昌的校勘记恢复石研斋抄本原文，可得杨辉本之卷五约半卷及后四卷。由于此本之所有，正是南宋本之所缺，所以极其宝贵。
　　第三，这些版本都存在的卷三下半卷与卷四表明，南宋本与大典本虽有差异，但并不是很多，而戴震辑录本与其母本大典本的差别相当大，比如在卷四开方术中，南宋本与大典本的不同仅6处，而戴震辑录本与大典本的不同竟有26处；在开立方术中，南宋本与大典本的不同仅13处，而戴震辑录本与大典本的不同竟达52处。可见戴震自《永乐大典》辑录《九章算术》的工作非常粗疏。他辑录《九章算术》，是无与伦比的贡献，但是他的粗疏给《九章算术》造成了极大的版本混乱。还应当指出的是，唐宋时期《九章算术》一直是246问，但戴震辑录本只有245问，阙盈不足章“共买豕”问，是《永乐大典》阙此问还是戴震漏辑，不得而知。
　　第四，文渊阁本《九章算术》的抄录十分粗疏，甚至有许多地方抄错却不去改正，反而故意抄错后面的字以保持每行21字，以使其他的字不串行。同样，如果上有衍文，下必故意脱去同样多的字，尤以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勾股等章为甚。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法，实在拙劣。
　　第五，寻找御览本聚珍版《九章算术》。笔者从所在单位图书馆借了一部同治年间福建刊刻的聚珍版，知道其中夹了一页写有字的纸，但几年间没有看过。有一天工作累了，笔者躺在沙发上随意翻阅时，那页纸掉在了地上。笔者捡起来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页纸是数学史、珠算史前辈余介石先生（1901—1968年）写的笔记，记述了著名历史学家向达曾对其说：“避暑山庄藏有一部开化纸印的初刻本，当年弘历曾命馆臣校勘，将错字尽数挖补，重行填写。此本后移南京博物院。”余先生请“南京华印椿、姜士贤去院方查阅，云已转交南京图书馆收存。又至该馆，竟未查得”。⑧自1983年起，笔者为寻找这部聚珍版几次前往南京，多次往返于南京博物院和南京图书馆之间，几经周折，终于在南京博物院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一珍贵的版本，并影印收入笔者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典籍通汇 数学卷》第一册。
　　第六，校雠文津阁本《九章算术》。学术界一般认为，四库本都是依据戴震辑录校勘本的正本抄录的，而第一部四库本是文渊阁本。因此，笔者*初并未重视2005年商务印书馆影印的文津阁本，后来经过对文津阁本与文渊阁本、聚珍版的校雠，断定学术界的这种看法至少对《九章算术》是不对的。文津阁本《九章算术》在乾隆四十年（1775年）四月上呈乾隆帝，九年之后文渊阁本《九章算术》才上呈乾隆帝。而且文津阁本的底本是戴震辑录本的正本，文渊阁本与聚珍版一样，底本都是戴震辑录校勘本的副本。⑨文溯阁本的底本到底是正本还是副本，有待于在条件成熟时校雠才能知道。事实证明，文津阁本是戴震整理的各版《九章算术》中*准确的一部。
　　第七，笔者在20世纪80年代考察了以往被人忽视的《九章算术音义》所反映的《九章算术》版本，发现在唐中叶，除南宋本、大典本、杨辉本的母本之外，还有一两个甚至更多的抄本。这些抄本内容基本一致，仅有若干细微差别。李籍所使用的抄本与大典本的母本十分接近，或者就是同一个抄本。南宋

目录　　
数学史
从“脱毛”到入门
—《九章算术》版本研究小忆　郭书春/3
宋元筹算高潮奠基者贾宪及其数学成就　郭书春/10　
农学史
如何读中国农书
—有效性及其边界　大泽正昭　著 卫丽　译/21
中日学者“农史文献研读会”发言　樊志民/38　
医学史
试析辽金香料的来源与使用　杨婕/43
晚清民国时期医案中的女性疾病、形象与性别认知　任锦烨/56
非正统医学何以风靡：18—19世纪英国边缘医生医疗实践的发展与转型探析　刘苗/82　
工艺史
辽、北宋时期金属货币显微观察分析
—以铜钱为例　孙斌/101
竹丝笔小考　马笑云/143　　
非物质文化遗产
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科学技术类遗产统计分析　赵晨冰/157　　
文献整理
《马相辑要》介绍与整理　王茂华 贾玉晓 王语婷/185
《大明永历二十五年岁次辛亥大统历》整理　李雪楠/213　　
综述与书评
豆腐起源问题研究述评　卢子蒙/239
宋代民间枕具百年研究综述（1920—2020）　刘桂香/249
中国境内道教石窟及其造像研究述评　梅凌杰/258
宋代医疗知识社会的形成—评韩毅《宋代医学方书的形成与传播应用研究》　余辉/273　
国外科学史名著译介
乔治 萨顿《科学史导论》第2卷译介　吕变庭/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