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东欧中亚问题

“一带一盟”对接框架下的欧亚地区危机
应对协调机制构建分析——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例

张艳璐张艳璐，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研究员。
自20世纪50年代出现地区组织，至20世纪 80年代，地区一体化已成为国际关系领域中最为显著的发展趋势之一，深刻影响和改变着国际交往的实践。徐秀军：《地区主义与地区秩序：以南太平洋地区为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0页。进入21世纪，伴随技术的进步和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世界秩序由传统的威斯特伐利亚秩序转向地区及区域组织在全球治理中发挥中心作用的秩序。参见：Luk Van Laugenhove，“Towards a Regional World Order”，http：//www unorg/Pubs/chronicle/2004/issue3/0304p12asp(上网时间：2020年11月3日)在此背景下，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这类全球性的危机时刻，地区层面的协调合作显得尤为重要，而地区层面的危机应对机制建设也正在成为全球治理的焦点议题之一。2015年正式成立的欧亚经济联盟是欧亚地区最重要的制度安排之一，在欧亚地区合作中发挥着沟通协调作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欧亚经济联盟尽管在协调成员共同应对疫情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也暴露出其制度安排的局限性，让联盟及其成员国认识到非经济领域统合的重要性。目前，欧亚经济联盟已表达出在加强经济一体化的基础上向政治、社会层面推进一体化进程的意愿，并将卫生安全议题纳入联盟一体化优先事项。参见：Высший евразийский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 совет， Решение №6 об основных ориентирах макр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й политики государств-членов Евразийского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союза на 2020—2021годы， 20200519与此同时，“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以下简称“一带一盟”）的对接合作自2015年5月签署《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起，至2019年10月双方第一项经贸合作制度安排实施，已由项目合作阶段进入到制度引领阶段，但在危机应对方面尚未启动相关合作协议的谈判，缺乏联合应对突发事件的协调机制。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大背景下，地区危机应对正在成为“一带一盟”对接合作在制度建设领域的新重点。“一带一盟”对接框架下的欧亚地区危机应对协调机制构建分析0000 地缘政治视角下的俄罗斯对外关系研究（第一辑）鉴于此，本文试图通过总结欧亚经济联盟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地区危机治理的特点与不足，进而分析在“一带一路”倡议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框架下构建地区危机应对协调机制的可能性与潜在困难，为“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以及世界秩序体系的转型与重构提供参考。一、“一带一盟”对接框架的欧亚地区
危机应对机制构建的基础 虽然“一带一盟”对接框架下的欧亚地区还缺少危机应对机制，但是在地区内共同认知、政府间协调和地区组织间互动等三个向度上具备一定的构建基础。首先，“一带一盟”对接合作框架下各国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对疫情及合作抗疫的一致认识，表明地区内具有较好的共识基础。2020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习近平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特别峰会上指出，新冠肺炎疫情正在全球蔓延，给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带来巨大威胁，给全球公共卫生安全带来巨大挑战，形势令人担忧。习主席同时强调，国际社会最需要的是坚定信心、齐心协力、团结应对，全面加强国际合作，凝聚起战胜疫情强大合力，携手赢得这场人类同重大传染性疾病的斗争。同时还呼吁二十国集团成员采取共同举措，减免关税、取消壁垒、畅通贸易，发出有力信号，提振世界经济复苏士气。习近平：《携手抗疫 共克时艰——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的发言》，《人民日报》2020年3月27日，第2版。与此同时，4月14日，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元首悉数出席最高欧亚经济委员会元首视频会议。会上，各成员国元首对合作应对疫情的重要性表达出了相近的看法。俄罗斯总统普京指出，只有结合国际社会的努力，才能有效抵御疾病的大流行，欧亚经济联盟国家之间需要密切合作。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则指出，此次危机极大地改变了价值链的形势，国有化和地区化将在很大程度上确定全球生产、贸易和物流的结构。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则强调，不能因只想首先保护自身安全而破坏欧亚经济联盟的基础。他讲到，“如果我们不能联合起来，那么明天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来恢复遭到破坏的经济联系。”而吉尔吉斯斯坦总统热恩别科夫则强调要团结、携手应对疫情，提出确定国家间无障碍流转商品的名录、采取共同的税收和预算综合经济刺激措施、联盟各国医疗服务部门开展联合工作以应对疫情、非常时期对所有欧亚经济联盟公民实行统一的社会和医疗支持机制等建议。会后发表了《最高欧亚经济委员会成员国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联合声明》，强调将联合力量共同应对此次危机。参见：Совместное заявление членов Высшего Евразийского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совета в связи с пандемией COVID-19， 20200414此外，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欧亚经济联盟内部在较短时间内即对新冠肺炎疫情及其影响的严重性形成了较为清晰、统一的认识。世界卫生组织在3月16日宣布定义新冠肺炎疫情为大流行。欧亚经济委员会随即于3月31日发布第一个危机预测分析报告：《世界危机2020：世界及欧亚经济联盟的挑战——走出2014—2015年危机的经验》 Евразийская 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комиссия， Мировой кризис 2020： вызовы для мира м ЕАЭС Опыт выхода из кризиса 2014/15 года， Аналитическая записка по состоянию на 310320。4月13日又发布《世界经济在新冠肺炎疫情条件下的趋势预测与欧亚经济联盟框架下可能的稳定措施》，明确指出，世界正在经历自大萧条以来最深的一次危机。虽然当前的危机与世界级疫情风险有关，是由新冠肺炎突然出现和快速传播所引发的。但实际上，这是技术和世界治理变革条件下世界经济结构深刻变化的结果。而在技术和工具发生革命性变化的时期，总是伴随发生金融和原料市场的崩溃以及军事政治冲突的升级，以便完成世界领导的更替及迈入新的世界秩序。 Евразийская 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комиссия， О прогнозах динамики мировой экономики в условиях пандемии COVID-19 и возможных стабилизационных мерах в рамках ЕАЭС， С1可见，“一带一盟”对接合作框架下各国间具有相近的价值观、世界观和利益观，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就某一问题形成广泛的共识。这为下一步的联合行动和政策协调奠定良好的观念基础。其次，欧亚经济联盟在危机应对中的协调度和行动灵活度，则为地区机制构建中奠定了一定的制度基础。一方面，2015年至今，经过五年的发展，欧亚经济联盟的机构设置日益完善，能够在地区共同行动中发挥组织、沟通和协调的作用。在世界卫生组织对新冠肺炎疫情做出相关定义之前，欧亚经济联盟各成员国的相关部门已开始在联盟框架下针对共同防控疫情在地区传播的问题展开磋商。在疫情恶化后，欧亚经济委员会、欧亚政府间委员会等常设机构就疫病防控行动协调、人道主义援助交换、搭建关键物资快速物流绿色通道、限制出口等一系列问题确定基本政策方针，制定并推动执行一系列联合应对措施方案。虽然没有专设危机应对机制，但欧亚经济联盟能够根据实际需要在现有机制下设立临时部门，协调相关行动。在抗击疫情过程中，欧亚经济委员会执委会（部长会议）于3月19日成立包括抗疫相关事务负责人在内的临时抗疫协调委员会，负责实时监控联盟与新冠肺炎疫情有关的情况，协助各成员国政府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制定联盟统一的措施与建议，负责评估成员国对关键产品的需求和供应能力，确保欧亚经济联盟国家中的信息交流，并在必要情况下引入欧亚稳定和发展基金以及欧亚开发银行的资源。在注重管控疫情的同时，欧亚经济联盟也协调成员国应对经济危机风险，着手制定联盟统一的疫后经济恢复措施建议。欧亚经济委员会在3月中下旬疫情发展初期推出了一系列商业支持措施，帮助各成员国抵消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同时，为恢复和确保进一步的经济发展和加强联盟内物流、海关和税收等领域的数字化进程创造条件，欧亚经济委员会正在制定系统性的措施。欧亚政府间委员会于4月10日批准了第6号令《关于欧亚经济联盟框架下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条件下确保经济稳定所采取的措施》，目的就是确保欧亚经济联盟有效运行，维护宏观经济稳定，为经济进一步增长创造条件，协助各成员国制止病毒传播，保护人民健康，使商业损失降到最低，保护工作职位，确保金融系统稳定。最高欧亚经济委员会则于5月19日通过第6号决议《关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2020—2021年宏观经济政策基本定位》，将维护成员国经济稳定、人民生活既有水平以及形成联盟经济跨越式发展基础为首要目的，并推出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措施建议。 Высший Евразийский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 Совет， Решение №6 Об основных ориентирах макр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й политики государств-членов Евразийского 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 союза на 2020—2021 годы， 20200519此外，各成员国的中央银行也在联盟机制的框架下就放松实体经济中的企业贷款参数以维持宏观经济稳定、减轻实体经济中企业的贷款参数、扩大非现金和“快速”支付以及需要远程接收方面的互动银行服务等展开磋商。另一方面，尽管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在危机认知和基本政策方向上已达到较高水平的一致性和协调性，但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亚美尼亚五个成员国在疫情进程、国情、实力以及所能获取和使用的危机应对资源等方面依然存在较大的差异，使各国危机应对的具体行动和措施难以实现整齐划一，特别是在经济恢复上的侧重点存在较大不同，各国主要依据自身国情和承受力出台相关抗灾及经济恢复和社会救助措施。其中：作为欧亚地区疫情最为严重的国家，俄罗斯启动了高度戒备模式，并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在疫情条件下，俄罗斯除了对受冲击最大的航空运输、旅游、建筑、休闲娱乐等部门予以支持外，还加大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