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现代性的矛盾与困境
启蒙现代性肯定人的价值,主张把人从神和专制共同体中解放出来。它主张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在把“神本”溶解为“人本”的意义上,启蒙现代性具有积极的解放人的意义。但是启蒙现代性并没有真正完成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启蒙现代性在把人从神圣的虚构世界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又给人上了另一道枷锁。这个枷锁不仅使得人丧失了与自然的关联,也使得人丧失了与他人的关联,还使人丧失了与超验的意义世界的关联。简言之,启蒙现代性把人从神的统治中解放出来的同时,又把人抽象化为“孤独的理性主体”,从而丧失了与生活世界的具体有机关联。于是,理性蜕变为工具理性,科学转变为框定人的视野的技术座架,自由变成了与他者无关的抽象个人自由。透过启蒙现代性的这些矛盾,我们发现启蒙现代性的深层困境在于:以理性为主体性理解的启蒙现代性并没有真正实现其“肯定个人价值”的理想。
首先,启蒙现代性要去发现人,但却走向了人的失落。这是启蒙现代性的根本矛盾。它有三个表现。首先,人与自然相互分离。人是理性的主体。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人通过理性能力的发挥可以获得关于外部世界的知识,人运用知识就可以改造世界。于是,人本来是自然界的成员,人是自然之子,但是理性的挺立和对理性力量的盲目信仰,使得人们产生了人对自然的控制态度。在理性能力的发现基础上,人和自然的原初统一关系被消解了。人和自然相互分离以及人对自然的宰制态度,导致了环境破坏、生态危机等人和自然之间的现代性危机问题。其次,人和人相互分离。理性不仪推动了人和自然的分离,也推动了人和人的分离。人和人的分离不仅根源于知识的发现和个人驾驭外部世界力量的增长,这使得个人有了与原始共同体分离出去闯荡世界的勇气;更源于启蒙现代理性主体性及其“人是目的”的理念。人是理性主体,人是人自身的目的。这就意味着个人是目的,社会是个人实现自身的手段。只要不危害他人,个人怎么做都可以。于是,在现代理性主体性原则和理性能力信仰的推动下,本来是“抱团取暖”对抗外部世界不确定的可怕威胁的原初共同体解散了。每个人都作为理性主体的化身,抱着个人自我实现的目的而处于相互外在和分离的状态。人和人的相互分离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冷漠。启蒙现代性抹去了原始共同体中的情感纽带,取而代之的是程序原则和机械的冰冷。最后,人和超验意义相互分离。启蒙现代性以理性取代神性,人自立为王,丧失了与超验世界的意义关联。如果说在传统社会中人可以从超验世界中获得精神的慰藉,那么现代社会中,“上帝死了”,人需要自己找寻自己的存在意义和价值。总之,启蒙现代性开启了全面理性化的世界,人和自然、人和人、人和超验意义相互分离,人生活在理性的荒原上。这貌似打开了人的自由世界,但却不是人真正欲求的生活状况。启蒙现代性要发现人,要挺立人的价值,但它从根本上错失了人的本真需求。启蒙现代性告诉人们:人啊,你是主人,你拥有的财富就是你的理性。但是当自然、他人都成为理性主体的外在对象,自然成为可以被利用征服掠夺的对象,他人成为与我无关的客体时,人就丧失了对于世界生命意义的整体领会。人只是在理性中去探索世界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随着理性力量的盲目夸大,启蒙现代性出现了原初“价值理性”理想和现实“工具理性”的矛盾。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