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联酋发展模式研究绪论绪论一、选题意义阿联酋自1971年摆脱英国殖民统治并独立建国以来，国内的政治、经济、文化水平得到全方位发展。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的2019年，阿联酋人均国民收入达70240美元，在全球最富有国家中位列第七，国内生产总值为4211亿美元，在全球206个国家中排名第30。 《2019年阿联酋人均国民收入达70240美元》，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2020年9月2日，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i/jyjl/k/202009/20200902998099shtml。（上网时间：2022年1月19日）据洛桑管理学院发布的《世界竞争力年报》显示，2020年阿联酋在全球排名第九，从2017年起已连续第四年排名中东和北非地区第一。 《2020年阿联酋“世界竞争力”排名第九名》，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网站，2020年6月22日，http://aemofcomgovcn/article/ddgk/jbqk/202006/20200602976630shtml。（上网时间：2022年1月19日）建国50多年来，阿联酋从一个以采珠、游牧为主业的海湾小国发展成该地区乃至世界十分富裕的国家之一。阿联酋的政治体制比较特殊，是阿拉伯世界中唯一一个由酋长国组成的联邦制国家，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酋长国名称加入联合国的国家。独特的联邦体制使得阿联酋的发展模式不同于其他的阿拉伯国家。一方面，阿联酋建国50多年来政局基本稳定，以至2010年底开始席卷整个阿拉伯地区的反政府浪潮也未对阿联酋造成较大影响。作为世俗化的阿拉伯国家，阿联酋的包容开放程度在阿拉伯国家中也相对较高，国内的法律制度完善，政府腐败程度较低，未来的发展态势良好。另一方面，如果以传统意义上的民主指标来衡量，阿联酋还不能称作一个“民主”国家。与很多早已实行选举制度的阿拉伯国家相比，阿联酋在这方面的探索显然缓慢很多，2006年阿联酋联邦国民议会才开始通过投票选举的方式产生议员。联邦国民议会只是咨询机构，没有立法权，且实行选举后，40名议员中只有一半是通过间接选举产生的，还有半数仍由各酋长国酋长指定。现在看来，阿联酋采取的是一种比较成功的发展策略，其独特的发展模式基本适合本国的国情。我们不能以传统的思维去衡量评判它，而应该结合历史与文化去考察它。那么，阿联酋的发展模式究竟是什么？什么样的发展模式使得阿联酋取得如此快速的进步？本书试图从发展政治学结构功能主义视角研究阿联酋的发展模式，从中探索阿联酋政治转轨与经济腾飞、社会转型之间的关系，以期揭示阿联酋特殊的发展规律和策略，找出影响阿联酋发展的因素和未来将面对的挑战。阿联酋摆脱殖民统治、建立民族国家后迅速开启现代化进程，此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范围的现代化浪潮蓬勃发展之际，阿联酋独特的发展模式可以为现代化理论提供案例支持，丰富发展政治学的研究内容。同时，阿联酋位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交叉口，阿联酋独特的地理位置、政府开放的治理理念和在中东地区难能可贵的稳定的国内局势，使其成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天然合作伙伴。研究阿联酋发展模式，可以为中国与阿联酋的合作提供有益参考，因此，研究阿联酋发展模式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也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二、发展研究与结构-功能主义（一）政治发展概念的内涵本书的研究对象是阿联酋的发展模式。发展研究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二战后独立的民族国家纷纷开启现代化进程，寻找新的发展模式、制定新的现代化策略成为这些国家面临的首要问题。发展问题也引起学者的普遍关注，产生各种与发展有关的政治理论、经济理论和社会理论，以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西里尔·E布莱克（Cyril EBlack）、塞缪尔·P亨廷顿（Samuel PHuntington）、沃尔特·惠特曼·罗斯托（Walt Whitman Rostow）等为代表的学者出版了一批有影响力的学术著作。在此背景下，政治学领域的学者们提出了政治发展概念，重点关注后发展国家从传统政治到现代政治的转型，认为国家现代化的核心是政治现代化。政治发展研究是一门综合性研究，其主要内容包括政治民主化、政治稳定、政治文化、政治发展与社会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等。然而，由于政治发展概念难以标准化和定量化，学术界对于政治发展这一概念的界定存在不同的解释，这反映了不同学者关于政治发展的分析框架和发展观的不同认知。西方学者中，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Gabriel AAlmond）认为政治发展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政治结构的分化，二是政治文化的世俗化，三是政治体系决策和执行政策的能力的提高。 参阅［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著，曹沛霖等译：《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亨廷顿认为政治发展的主要内容是政治制度化程度和政治参与水平的提高。 参阅［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鲁恂·W派伊(Lucian WPye)将不同学者对政治发展的理解总结为十个方面：经济发展的政治条件、工业社会典型政治形态的生成过程、政治现代化、民族国家的运转和建设过程、国家行政与法律方面的发展、政治动员与政治参与的过程、民主政治建设、稳定有序的政治变迁、政治系统能力的提高和多元社会的变迁。 ［美］鲁恂·W派伊著，任晓等译：《政治发展面面观》，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9—61页。中国学者对于政治发展的定义借鉴了西方学者的观点，又引入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视角。王浦劬认为政治发展是政治关系的变革和调整，它意味着政治关系各种外延形态和表现形式的发展变化，指出政治革命和政治改革是政治发展过程的两种形式。 王浦劬：《政治学基础》，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375页。王惠岩将政治发展定义为政治关系和政治结构的调整与变革，认为政治发展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引起的。 王惠岩：《政治学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49页。中国台湾学者陈鸿瑜在总结不同学者对政治发展看法的基础上，对政治发展的内涵做了较为全面的解释：“政治发展的概念可界定为一个政治系统在历史演进过程中，其结构渐趋于分化，组织渐趋于制度化，人民的动员参与支持渐趋于增强，社会愈趋于平等，政治系统的执行能力也随之加强，并能渡过转变期的危机，使政治系统之发展过程构成一种连续现象。” 陈鸿瑜：《政治发展理论》，台北桂冠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87年版，第30页。由此可见，政治发展这一概念本身包含的内容十分广泛，有关政治发展概念的界定依然没有统一的论断。综上所述，可以不将政治发展看作精确的包含若干指标体系的分析概念，而是将其作为一种变化的方向，政治体系在历史演进中做出的任何改善现状的努力和结果都可归入其中。（二）政治发展理论与结构-功能主义在政治发展研究的黄金时期，按照理论框架和研究方法的不同，可将该领域的研究分为三大流派。一是阿尔蒙德提出的结构-功能方法，其将系统理论和结构功能主义相结合，构造研究政治体系的总体模式，代表人物和著作有：阿尔蒙德和詹姆斯·S科尔曼的《发展中地区的政治》、弗雷德·W里格斯（Fred WRiggs）的《发展中国家的行政管理》、戴维·伊斯顿（David Easton）的《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戴维·E阿普特（David EApter）的《现代化政治》等。二是社会过程方法，其把政治发展和工业化、都市化、商业化、识字率、职业流动等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各项指标联系起来，以经验为取向，进行因果分析和定量分析，代表人物和著作有卡尔·沃尔夫冈·多伊奇（Karl Wolfgone Deutsch）的《社会成员和政治发展》、菲利普斯·卡特莱特（Phillips Cutright）的《民族政治发展》等。三是比较历史方法，其侧重历史经验，主张从社会演化入手，对多个国家的发展类型进行比较研究，代表人物和著作有：西里尔·布莱克（Cyril Black）的《现代化的动力》、派伊的《政治发展面面观》、巴林顿·摩尔（Barrington Moore）的《民主和专制的社会起源》和亨廷顿的《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 王惠岩：《政治学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254页。结构-功能主义是在功能主义相关思想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功能主义理论最早可追溯到奥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和赫伯特·斯宾塞（Herbert Spencer）。他们受生物学概念的启发，认为社会与生物有机体相似，是由各种结构组成的整体，社会系统的各部分需要协调地发挥各自功能，才能维持系统的良性运行。在此之后，功能主义理论经由埃米尔·杜尔凯姆（mile Durkheim）、布伦尼斯洛·马林诺夫斯基（Bronislaw Malinowski）等学者进一步阐释，最终由美国社会学家帕森斯发展成一套全面系统的宏观性社会学理论。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主要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功能分析，即研究社会系统及其子系统应发挥的功能；二是结构分析，即研究社会结构如何实现社会系统的基本功能。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则将社会科学领域结构-功能主义的研究方法引入政治学领域，提出一种描述和解释不同政治体系中的政治的方法：体系、过程和政策分析框架。他将所有的政治体系都抽象为具有相同的结构层次和履行同样的基本功能，创建了政治学的结构-功能主义模型， 参阅［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著，曹沛霖等译，《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且认为政治发展的过程就是结构与功能相互适应的过程。阿尔蒙德反对之前的比较政治学学者将研究重点仅放在西方少数发达国家，试图建立涵盖任何一种政治系统的理论和方法，无论这种政治系统是民主的还是非民主的，发达的还是发展中的。阿尔蒙德的政治发展理论在他与詹姆斯·科尔曼（James Coleman）合编的《发展中地区的政治》一书中首次提出，在《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一书中形成成熟的分析方法。阿尔蒙德的结构-功能主义分析方法以政治体系代替国家，重视对非正式机构和政治过程的研究，同时通过对政治发展的研究将政治体系置于动态过程中，使得研究具有一定的预测性，因此成为发展政治学研究中的三大流派之一。20世纪70年代起，随着发展中国家政治发展的实际情况与理论研究出现脱节，发展主义范式受到越来越多的批判，各种新的研究范式纷纷出现，但没有哪个范式能占据主导地位，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法团主义、新制度主义等。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出现催生民主转型、民主巩固等理论，使发展主义范式得到某种意义上的复兴。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认识到，没有一种单一的研究范式可以解释全世界各个国家复杂多变的政治行为，还要结合各个国家自身的文化、历史和传统进行研究，因此从宏观理论研究转而进入微观研究，注重对具体国别的具体问题进行研究。同时，长期以来政治发展研究也因其西方中心主义的倾向而被批判，因为政治发展和现代化的结果并非必然是西方的模式，不同国家发展的路径与方式会因其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而有所不同。综上所述，虽然阿尔蒙德的政治发展理论和结构-功能主义分析方法存在一定的不足，但政治发展研究后来的学者已经认识到并在纠正以往的问题，不断改进研究方法。这种理论和研究方法对研究发展中国家的发展问题仍具有一定的解释力，依然处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本书选取结构-功能主义分析方法作为主要的分析方法，鉴于阿尔蒙德的理论存在将人类各民族发展道路预设为一样的过程，缺乏对社会变革的解释等缺陷，本书注重考察阿联酋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在经济变革和社会变迁中探寻政治发展的动力。此外，还结合其他流派的观点，例如亨廷顿的政治秩序论，即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发展依赖于有能力制衡政治参与和政治制度化的强大政府，从而达到政治制度化完善速度与扩大群众参与水平二者间的协调，参阅［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以期对阿联酋的发展模式做出较为全面的研究。（三）核心概念界定为方便本书后面章节的展开，以下将对阿尔蒙德政治发展理论中的几个核心概念进行梳理和界定：体系是指“各部分之间的某种相互依存以及体系同环境之间的某种界限”。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著，曹沛霖等译：《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6页。与传统的国家概念不同，政治体系是一种特定类型的社会关系，它不仅包括政府的机构，如议会、法院和行政部门，也包括所有机构中与政治有关的方面，如政党、利益集团和大众传媒等。政治体系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而是“形成并贯彻一个社会或其中的群体的集体目标有关的一套机制和机构”，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拉塞尔·J多尔顿等著，顾肃等译：《当今比较政治学：世界视角》，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2页。受到国内环境和国际环境的影响。在有些版本的翻译中，它也被译为政治系统。结构与功能：结构是政治体系的组成部分，“当讲到政治体系的结构时，所指的就是构成这一体系的各种活动，即具有某种行为、意图和期望的规则性的活动”。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著，曹沛霖等译：《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4页。政治结构可以分为三个层次：体系、过程和政策。阿尔蒙德认为，政党、利益集团、立法机构、行政机构、官僚和法院是政治体系中的六类政治结构。这些政治结构在政治体系中发挥的作用即为政治功能。结构履行功能，“这反过来又使政府制定、贯彻并执行其政策。政策反映目标，机构提供实现这些目标的手段”。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拉塞尔·J·多尔顿等著，顾肃等译：《当今比较政治学：世界视角》，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34页。政治体系发挥的功能可以从体系、过程和政策三个层次考察。其中，政治社会化、政治募员和政治沟通是体系层次的功能；利益表达、利益聚集、政策制定、政策实施是过程层次的功能；以税收等形式出现的各种资源的抽取、行为规制以及人口中各个群体的收益和服务的分配属于政策功能。政治文化：阿尔蒙德认为政治文化“是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态度、信仰和感情”。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著，曹沛霖等译：《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9页。按照研究视角的不同，政治文化研究有不同的研究方式。阿尔蒙德在《公民文化——五个国家的政治态度和民主制》一书中，按照国民对“政治系统和系统各个部分的态度，以及对系统中自我角色的态度” ［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著，徐湘林等译：《公民文化——五个国家的政治态度和民主制》，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12—13页。将政治文化分为村落(村民)地域型、臣民依附型和积极参与型。在《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和政策》一书中，他按照政治体系的结构功能层次将政治文化分为体系文化、过程文化和功能文化。体系文化涉及民族自豪、国家认同、政府合法性等，过程文化涉及公民角色和政治权利观念等，政策文化涉及政府角色和政府政策优先性等。三、国内外研究现状（一）国内研究现状国内对于中东国家的发展问题多是从民主化和现代化的角度进行研究的，阿联酋的发展问题多以专题或案例形式散见于中东问题研究专著或论文中。在阿联酋国别研究方面，目前国内的研究成果大多分散在近代史、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外交政策等领域，缺少运用政治发展理论专门对阿联酋发展模式进行系统研究的成果。第一，从民主化和现代化方面研究中东国家的政治发展问题。王林聪的《当代中东伊斯兰国家民主化若干问题研究》 王林聪：《当代中东伊斯兰国家民主化若干问题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学位论文，2003年。以土耳其、埃及、约旦、伊朗和沙特阿拉伯等国为例，从影响当代中东伊斯兰国家民主化进程的诸因素入手，对伊斯兰教、社会经济发展、威权主义与民主化的关系进行深入的分析和研究。论文指出，在伊斯兰教与民主化关系方面，虽然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