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系统视角下多主体互动对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影响机制研究*
　　高欣，蔡莉
　　（吉林大学 商学与管理学院，长春 130000）
　　摘要：在企业组织范式向生态化转变的背景下，本文基于复杂系统思想提出新创企业知识耦合驱动机会开发的理论模型。从资源行动视角区分新创企业在初创期和成长期与关键主体互动的两大模式，即新创企业主导模式和多主体共创模式，深入探讨两种互动模式下新创企业现有技术领域和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如何推动新创企业持续开发机会。本文从复杂系统思想视角为新创企业研究提供了“多主体互动—知识耦合—机会开发”的理论框架，为复杂系统下的创业研究提供了理论启示。
　　关键词：复杂系统；机会开发；资源行动；多主体互动；知识耦合
　　1 引言
　　新创企业与不同主体进行互动是其从外界获取创业所需有效资源的重要方式[1]。在数字经济情境中，传统组织形式向生态化转变，企业与其他相关主体的互动关系呈现出复杂性特征[2]。新创企业可以超越稳定的合约策略和联盟策略，根据自身需要实时、灵活地连接并整合生态系统中的资源进行机会开发。但是，大量同质性和异质性资源持有者的接入和互动使得新创企业对技术机会和市场机会的识别、评估和利用过程变得更为复杂[3]。因此，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研究亟须一个契合复杂情境特征的理论框架。
　　企业的技术和市场机会来源于未被商业化利用的知识，故新创企业机会开发取决于如何利用这些知识[4]。知识耦合是不同主体互动关系的重要表征，被定义为不同技术领域间知识要素的整合与重构，强调不同领域知识要素的结合程度[5]。因此，知识耦合可以解释企业与其他主体互动至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关键环节。然而，现有研究对新创企业与其他主体互动、知识耦合和机会开发间的关系研究十分有限。一方面，由于多主体互动相关理论的缺乏，企业与其他主体的互动探究主要停留在企业与外部主体的二元互动关系上，如新创企业与供应链企业、新创企业与用户，对多主体间的多元互动关系、互动过程、互动结果讨论不足[6]。另一方面，学者在知识耦合对新创企业机会开发影响机制方面的研究也十分有限[7，8]，主要关注知识耦合对新创企业成长的静态影响，对其中动态的机会开发机制分析不足[9]。
　　为回应复杂情境下新创企业与外部多主体互动对机会开发的影响，本文引入知识耦合的概念，结合新创企业发展的生命周期[10]，基于复杂系统思想构建“多主体互动—知识耦合—机会开发”的理论模型，揭示企业与外部多主体互动促进创业机会开发的微观机制，为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研究提供一个新框架。
　　2 模型提出
　　无论是遵从创业机会的客观存在论还是主观创造论，新创企业与外部主体互动都是其获取所需资源开发创业机会的重要方式[11]。在数字经济背景下，数字技术的嵌入和运用使得新创企业可以更低成本、更高效率地接入大量外部主体，这不仅改变了新创企业与这些外部主体的互动规模，也深刻改变了其中的互动范式，使互动过程整体上呈现出更高层次的复杂性。越来越多的创业机会开发不仅可以出自新创企业的战略意图，更多的还可能来自企业与外部主体互动所涌现的新结果。并且，伴随新创企业的发展壮大，新生劣势（liability of newness）和规模劣势（liability of smallness）逐步降低，新创企业整合外部主体资源的模式也从拼凑转向编排，使得新创企业与其他主体多元互动关系的主导逻辑由新创企业主导转为多主体共创。然而，现有的创业理论尚且没有为此类涌现及其背后的多元互动关系提供解释，这为解释新创企业机会开发带来巨大挑战：新创企业与外部主体互动如何影响企业的机会开发？
　　知识耦合是不同主体互动关系的重要表征[5，12]，是企业与研发伙伴、政府、供应商、用户、竞争者等关联主体在彼此互动的基础上，实现异质性知识“游走”（如学习、试错等）与整合，进而创造新知识的过程[13]。知识元素所有者通过调整对自身注意力的配置来产生知识耦合，知识耦合根据耦合范围的不同，通常可以被区分为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即企业在其所属技术领域的现有知识基础上进行知识元素组合从而形**知识）和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即企业将其所属技术领域外的知识与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元素相结合从而形**知识）。企业在与其他主体持续交互过程中，得以自动调整自身的状态与其他主体互动，通过不断学习来积累经验，并根据积累的经验进一步改变自身的结构和行为，争取到*大的生存空间并延续自身的利益，使得整个企业组织得以进化[2]。换言之，关注新创企业和具有异质属性资源提供者之间复杂的知识耦合，可以为理解新创企业与外部多主体的互动提供更深层次的启示。
　　复杂系统思想综合多学科的理论假设，认为系统由大量相互作用的子元素构成，这些内部子元素能够按照某些潜在规则运动，同时接收外界反馈，进而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强调动态演化、非线性、涌现和自组织等核心观点[14~16]。主体行为相互作用是主体适应规则的表现，这种相互作用具有耦合性，使得主体共同演化，产生超出个体行为加总的结果，即涌现[17]。在复杂系统中，主体间不断地相互作用导致了新颖的，看似不可预测的模式、行为和结构的涌现[18，19]。复杂系统思想的组织研究框架是对主体行为和结构的整合[20]，其涌现特点强调了动态过程中新结构的不断产生[21]，符合创业过程中新组织手段（如资源）的产生导致新实体（企业、网络、集群和行业等）发展与创建的研究思想[22，23]。复杂系统思想为探索多元世界的复杂作用关系提供了一个理论视角，为管理研究提供了新的探索方向[24]，尤其为创业研究中个体和组织层面创业行为和新创企业的相关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撑[25，26]。
　　本文尝试基于复杂系统思想聚焦新创企业与关联企业、用户等多主体的互动行为，基于互动过程中新创企业资源行动特征提出新创企业初创期和成长期与外部主体互动的核心企业主导模式和多主体共创模式，以现有技术领域和新旧技术领域知识耦合桥接揭示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核心机制，建构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理论模型（图1）。
　　图1 复杂系统视角下多主体互动影响新创企业机会开发的理论模型
　　3 新创企业初创期多主体互动与机会开发
　　3.1 初创期多主体互动与知识耦合
　　新创企业初创期存在明显的新生劣势和规模劣势。一方面，外部行动主体很难认同新创企业的战略意图或与其达成共识，这些主体可能缺乏分享它们想法的动机，不愿意与新创企业产生联系和互动。另一方面，初创期的新创企业因为能力有限，能够接入和整合的创业资源十分受限。例如，因缺乏理解用户知识的思维方式和能力，很难吸收来自用户的创新想法[27]。故在此阶段，新创企业更多通过拼凑手边“看似无用”的资源来推动创业活动[28，29]。在此种资源行动逻辑下，新创企业与关联企业和用户这些外部关键主体进行互动时，需要采取更多的主动行动，从而获得这些关键主体在其创业机会开发过程中的支持。我们尝试将新创企业的此种互动逻辑定义为“新创企业主导模式”，即新创企业通过自身的主动建构行为，即兴且创造性地整合手边资源实现创业机会开发。
　　在知识耦合层面，新创企业初创期通常只有一个初步想法，缺乏成熟的技术知识作为支撑。此时新创企业将注意力聚焦在自身所处情境中的关键主体及其所有的知识元素上，通过不断社会化的过程开展资源拼凑，与关联主体互动从而补充自身发展领域所需知识[30]。新创企业从多元互动中获得知识后，将其与自己的知识重新组合，补充进自身知识库中，以此实现新创企业在技术领域方面的知识突破[31]。
　　新创企业主导模式下的知识耦合有三个明显特征：一是知识耦合强度是由新创企业的主导程度决定的。新创企业与关联主体的互动由新创企业主导，关联企业只按照自身利益*大化原则对其互动诉求进行响应和配合[32]，导致多元互动的知识耦合强度由新创企业结合手边资源在自身技术领域的努力程度所建构。二是知识耦合范围有限。由于初创期的新创企业资源和精力都有限，其通常只会选择与有限的关联企业和用户等主体进行互动，这种互动的基础意味着新创企业与互动主体的知识距离较短[33，34]，主要以企业自身所在的技术领域为依托而展开，引致知识耦合的范围有限。三是知识耦合是一种紧密耦合。新创企业在初创期遵循自身创业意图采取必要的知识耦合行动，只选择与创业所需知识的所有者进行互动，使知识耦合较为紧密，导致新创企业极易错失多元互动关系中可能涌现的创业机会。
　　总的来说，初创期的新创企业知识基础薄弱，知识搜寻、识别与整合的视域和能力都有限，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在自己相对熟悉的技术领域中进行知识元素的整合和重构，导致该阶段的知识耦合大都发生在现有技术领域。
　　3.2 初创期知识耦合内在作用机理
　　虽然初创期的知识耦合主要由新创企业所主导、大多发生在现有技术领域，但是事实上，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通过学习机制对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产生影响，并且二者之间具有相互作用关系。初创期的新创企业选择与自身战略紧密关联的外部主体进行互动，其知识搜寻主要发生在关联度较高的技术领域[35]。这种在技术领域内的知识耦合强化了企业组织的利用式学习，利用式学习促进了新创企业在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沉淀，提高了新创企业对现有技术领域知识的依赖性，加强了新创企业对现有技术领域知识的认识和把握[36]。因此，新创企业在根据自身战略意图拼凑手边资源而遇到外部其他技术领域知识时，更能洞察到将现有技术领域知识与其他技术领域知识进行耦合的机会和潜力，促进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然而，新创企业对现有技术领域的持续专注，容易使其陷入技术领域知识的“惯性陷阱”中，导致其无法觉察到其他技术领域的知识，或者即使察觉到外部知识，但是由于自身初创期的精力有限而错失诸多新旧技术领域知识耦合的机会。
　　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同样能够对新创企业在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产生影响（图2）。一方面，新创企业在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不仅形成了新知识，还培育了新创企业的能力。新创企业通过将这些能力运用到现有技术领域中，能够推动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以一种新的方式进行耦合，进一步释放了新创企业现有技术领域知识的价值。另一方面，在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也占用了新创企业在初创期有限的资源和注意力，负向地影响了新创企业在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
　　图2 初创期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与新旧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的相互关系
　　图中阴影色为正向影响机制，空白色为负向影响机制
　　3.3 初创期知识耦合与机会开发
　　在初创期，现有技术领域的知识耦合作为主要因素影响了新创企业的机会开发。在需求拉动型的新创企业中，创业者感知或觉察市场尚未被满足的需求（通常是细分市场需求，或者新兴需求），推动新创企业以自我为主导，创造性地整合关联企业和用户等主体在现有技术领域细分市场的产品知识和营销知识等，产出新解决方案以满足市场需求，不断产生的市场需求增强了新创企业对市场机会的识别，实现需求拉动型的创业机会开发。在技术推动型的新创企业中，创业者感知或察觉现有技术领域中尚未被充分利用的技术知识（或来自新创企业外部，或新创企业自有），通过将此种未被充分利用的技术知识与现存产品研发知识进行耦合，形成具有市场潜力的技术解决方案，激发并塑造新的市场需求，创造更多的市场机会，达成资源与需求的匹配，使得技术机会在市场中得以有效利用，实现由现有技术推动的新创企业机会开发。
　　无论是需求拉动型还是技术推动型的新创企业，在此过程中都发挥主导作用，通过主动聚焦和接入关联企业和用户等关键主体的既有知识，在现有技术领域进行知识耦合，不断寻求*大化现有知识价值的机会，通过增加创业机会的数量和提高创业机会的质量，实现新创企业机会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