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巴哈文集(第6卷):宗教本质讲演录》:
这里,我们同时得到一个极可使人心服的证据,证明自然界取消了神的存在,反之神的存在也取消了自然界。既然有个神存在,还要世界、还要自然界做什么呢?既然有个完善的实体存在,像人对于神所想象的一般,还要一个不完善的实体做什么呢?一个完善实体的存在,不就取消了一个不完善实体的必然性和基础么?不完善性可以纳入于完善性之中,完善性却不能融入于不完善性之中。完善性含有不完善性的意义在内;不完善的东西要变成完善的东西,男孩要变成男人,女孩要变成女人,凡是低级的东西都力求成为高级的;但是,我倘若并不糊涂,怎能从最高的本质去引伸一个较低的本质呢?我倘若不是无理智的,怎能说无理智的本质是从一个理智本质产生出来呢?一个精神怎样能产生无精神的本质呢?倘若我设想有个神并正确地推论,认为神能创造东西,但神性除了产生神、产生与它相同的本质以外,永远是不能生产的东西,那末神能创造什么东西呢?倘若有个神,他不用眼睛能看,不用耳朵能听,我又怎样能从他引申出眼睛和耳朵呢?眼睛和耳朵的存在,其意义、目的、本质和必然性,不过是看和听罢了;但既然有个没有眼睛能看的实体,那么还要眼睛做什么?眼睛不就因之丧失了存在的基础么?“创造眼睛者,他怎样不会看呢?创造耳朵者,他怎样不会听呢?”但是已经能看的,他创造眼睛出来做什么用呢?眼睛存在,因为没有眼睛就不是一个能看的东西,但并非因为有了一个能看的东西才有眼睛存在。眼睛所以存在,乃是由于自然界,至少高等生物,有了要看的冲动,有了向光的欲望,有了眼睛的需要和必然。
人们时常说:没有一个神,世界就是不可解释的;但这话的反面才是真理,即:有了一个神,世界的存在才是不可解释的,因为那时世界是完全多余了的。只有当我们认识了自然界以外没有任何存在,形体的、自然的、感性的存在以外没有其他的存在时,当我们将自然界放在它自己上面时,因之当我们认识到关于自然界基础问题其实就是关于存在基础问题时,世界、自然界才是可以解释的,我们才能发现出自然界存在的一个合理的基础,假如我们另外寻找这样一个基础的话。但是,“为什么有物存在”这个问题乃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古时有神论者说,世界在神里面有其基础——这话是错误的;宁可说,倘若有个神,世界便没有存在基础了。从神不能够推究出什么其他的东西;神以外的一切其他东西,都是多余的、虚幻的、乌有的;我怎样会想从神去引申和解释这些东西呢?但是把这个推论颠倒过来也是对的。倘若有个世界,倘若这个世界是一种真理,倘若这种真理保证了世界的存在,那么一个神就不过是一个梦想,不过是人所想象的,仅在人的幻想中存在的一个东西罢了。但是这两个推论,我们认为哪一个是对的呢?后一个是对的;因为,世界、自然界,是直接地感性地确定的东西,是不可怀疑的东西。从某对象的存在去推论它的必然性和本质性,比较从某东西的必然性去推论它的存在要合理得多;因为,这个必然性,这个并没有建立于存在上面的必然性,只能是一个主观的、被想象的必然性。倘若没有水、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太阳、没有面包,总而言之,没有任何生活资料,那也就不能有人,不能有任何生命。所以从存在去推论必然性,是完全正确的;我们完全正确地推论说:既然没有无机的自然界就没有生命,那么生命也就是只依靠自然界而存在的了。我们感觉到,我们知道,没有水我们是要渴死的,没有食物我们是要饿死的;我们感觉到,我们知道,对我们施行这样好的影响的,乃是水和食物本性上所具有的特别的力量。我们为什么要从自然界剥夺去这种力量而将它归功于一个与自然界不同的东西、归功于一个神呢?我们的存在仅仅由于自然界的这种力量、这种本质,没有它们就没有我们,它构成了我们的存在的必要因素或基础;不是一个神假手于这些事物,而是这些事物用自己的力量,无须乎神而维持着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否认我们的感官和理性那么明显地告诉我们的事情呢?因为,一个神需要这些非神性的鄙贱的手段,如水和面包,做什么用呢?同样,水和面包在其固有的物质本性上既然能够发挥其影响,又为什么需要一个神呢?但是,还是回到本题来罢!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