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尼采未完成的一部早期哲学著作,与《悲剧的诞生》的理路一脉相承。 尼采对希腊哲学的关注和重视众所周知,前苏格拉底哲学是尼采思想的重要渊源之一,而在尼采著作中,专论前苏格拉底哲学的作品只有这一部,仅此就足以表明本书对于研究尼采思想的意义了。
此书作译俱佳,中译文在还原尼采语言诗性与严谨兼备的同时,做到了中文表达的通顺流畅。
《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修订本)》:
当赫拉克利特的想象力用喜悦的旁观者的眼光注视变动不居的宇宙即“现实性”,看到在快乐的竞赛中无数对选手在严格的裁判的监督下搏斗时,一种更高的想法油然而生。他再也无法把正在搏斗的一对选手和裁判区分开:裁判自己好像在比赛,竞赛者好像也在进行裁判。不错,因为从根本上说他所知觉到的只是永远居支配地位的正义,所以,他敢于宣布:多样性的斗争本身就是纯粹的正义!而且,从总体上说,一就是多。因为所有那些质在本质上是什么?它们是不朽的神吗?它们是彼此分离的、始终自行活动的本质吗?如果我们所见的世界只知道生成和消逝,而根本不知道持留,也许那些质本应构成一个别样的形而上世界,虽然不是阿那克西曼德在多样性的漂浮面纱下所寻求的那个统一的世界,而是一个永恒的、本质上多元的世界?也许在兜了一个圈子之后,赫拉克利特又一次陷入了他曾强烈地加以否认的二重世界秩序,一个是由无数不朽的神灵和魔鬼——即多种实在——组成的奥林匹斯世界,一个是只能看到奥林匹斯竞赛的硝烟和刀光剑影——即单纯生成——的人类世界?阿那克西曼德恰恰就是从确定的质逃避到形而上学“不定”的母腹之中的。因为这些确定的质不断生成和消逝,他否认它们拥有任何真正的、本质性的此在。但这岂不是说,生成只不过是使永恒的质之间的斗争变得可见而已?也许在事物的本质中根本就没有生成,只有许多真正不生不灭的实在的同时并存。这岂不是说,我们之所以谈论生成,完全是由于人类知识本来就十分脆弱的缘故?
这是非赫拉克利特式的道路,也是错误的道路。他又一次呼喊:“一即是多。”多种多样可知觉的质,既不像后来的阿那克萨哥拉所认为的那样是永恒的存在,也不像后来的巴门尼德所认为的那样是我们感官的幻觉,它们既不是凝固自主的存在,也不是人的头脑中稍纵即逝的假象。任何人都不能借助辩证的鉴别力或者通过计算猜到只预留给赫拉克利特的那第三种可能性,因为他在此所发明的,即使在神秘的奇迹和出人意料的宇宙隐喻范围内,也实属罕见。——世界是宙斯的游戏,或者用更为物理化的语言说,是火的自我游戏。只有在这个意义上,一才同时是多。一
为了首先解释采用火作为一种构成世界的力量,我要提醒人们注意阿那克西曼德以什么方式深化了用水作为事物本原的理论。尽管基本上相信泰利斯,并且强化和扩大了泰利斯的观察,但阿那克西曼德不能确信:在水之前和水之后,没有其他质的阶段。相反,在他看来,湿本身是由热和冷构成的,因此,热和冷应当是水的初期阶段,是更为源始的质。随着它们从“不定”的源始存在中分离出来,便开始了生成。作为物理学家,赫拉克利特秉承了阿那克西曼德的思想,但他对后者的热做出了重新解释,把它看作嘘气、热的呼吸和干燥的蒸汽,简言之,看作火热的东西。现在,他就这个火所做的陈述,和泰利斯与阿那克西曼德就水所做的陈述是一样的:火通过无数次变化,首先是通过热、湿和硬这三种基本状态,走完生成之路。因为水一部分下降变成土,一部分上升变为火。或者像赫拉克利特仿佛更准确地表述的那样,从海上只升起纯净的蒸汽,用以滋养天上的星辰之火;从地上只升起浑浊而模糊的蒸汽,用以滋养潮湿。纯净的蒸汽是从海到火的通道,而不纯净的蒸汽则是从土到水的通道。火的两条变化之路就是这样不断运行的:上升和下降、前进和后退以及二者的同时并存。从火到水,从水到土,从土又回到水,从水再到火。如果说在若干最为重要的观念上——比如,火通过蒸汽得以保持,又比如,从水中分离出来的,部分是土,部分是火——赫拉克利特是阿那克西曼德的追随者,那么,在下述看法上,他却是独立的,并且与阿那克西曼德相冲突:阿那克西曼德把冷与热相并列,以便让湿从此二者中产生出来,而赫拉克利特却把冷排斥在物理过程之外。当然,对赫拉克利特来说,这样做是必然的,因为如果一切都应当是火,那么,在火的一切可能的变化中,就不可能有它的绝对对立面。所以,他必将把人们称为冷的东西解释为热的等级,并且能够毫不费力地证明这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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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手稿与笔记简写表
译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