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学概论
曹冷泉
编者按：本文原载《西北文化月刊》1941年第1卷第3期，堪称是以现代学术方法对关学和关学史进行概论性质研究的首篇文字。曹冷泉，简介见《关学概论》一文“编者按”。
一、关学之意义
自宋张载讲学于关中后，后世学者遂以张载所代表之学派，称之为“关学”。故所谓“关学”，具有学派的意义。
关中自张载讲学后，研究性理之学者闻风兴起，代有大师，历千年而弗息，可谓盛矣。明冯从吾将关陇历代关学之传授师承与学说要旨，汇为一编，颜曰《关学编》。厥后清初王心敬（丰川）、清末李元春（桐阁）、贺瑞麟（复斋）于此书各有增续，题曰《关学续编》。于是凡关陇心性学者之言行、事功，皆萃于此书矣。惟此书于周、张、程、朱各派学者皆兼取并录，不过皆籍隶关陇而已，若依据冯、王、李、贺诸家之见解，则所谓“关学”一名词，仅具有地域性，已不足代表一学派School矣。此亦不然。关陇性理学者，无论或崇程、朱，或崇陆、王，或列籍于河东，或列籍于甘泉，而其所同者，皆注重伦常日用，躬行实践，与夫遵古尚礼。——故此数点者，即可谓关学之特有属性矣。且关学因风土环境之关系，因千余年师儒递相传授之关系，而具有朴茂醇厚之色采，不同于程朱，不同于陆王，此吾人研究学术史者所应知者。惜乎关学未能蔚为全国学术主潮，不为学者之注视。
二、关学溯源
凡一学派之产生与形成，不仅历史的原因，同时更为环境的原因。考关学之产生，不仅应远溯关中历史上之人物，应知关学与国内各学派，与道教、佛教，亦皆有密切之姻缘。
冯从吾著《关学编》，于张载传前，冠以籍属关陇之孔门四子——秦子、燕子、石作子、壤驷子。此四子名不见之于经传，行无闻于后世，于关学初无关系，而冯氏以此四子为关学之祖矣，有是哉其迂也！王丰川更欲远溯之于伏羲、文、武，其序《关学续编》云：“自念编关学者，编关中道统之脉络也。横渠，特宋关学之始耳。前此如杨伯起之慎独不欺，又前此如泰伯、仲雍之至德，文、武、周公之缉熙敬止，缵绪成德，正道昌明之会，为关学之大宗。至如伏羲之易画开天，固宇宙道学之渊源，而吾关学之鼻祖也。……”迂而无当，非为知言。盖迷于道统之见解，亦时代之关系，不可过非古人也。
关学为中国理学之一部，关学发生之渊源，自然亦与中国理学同一原因。兹述中国理学发生之渊源，亦可当作关学之渊源观也。
（一）儒教之固有思想
中国之理学本体论，可谓源于《易传》，（《易传》出于汉儒，非孔子所作，近人已有详明之考据。其思想可谓儒、道之第一次融合）伦理则源于《孔》《孟》及《中庸》，方法论则源于《大学》，近代学者以有详明之叙述。近代学者每谓理学为“儒表佛骨”，以理学之内容皆袭取之于佛、道矣，亦数典忘祖之类也。试观中国理学之本质，皆不过就《易》之“阴阳”、孔子之“仁”、《中庸》之“诚”，加以综合深化而已。
（二）道教与儒家思想之融合
上述《易传》思想为道、儒二家思想融合之作品，虽未为学者所公认，但在汉、魏之间，如扬雄之《太玄》，王弼、何晏注解之《周易》《论语》，皆玄学与儒家思想之结合。北宋周濂溪之《太极图说》窃取于道士陈抟，朱彝尊已有切确之考证矣。
道士陈抟隐居华山，种放隐居终南，皆极蒙当道优遇，于关中社会必然有大之影响。陈抟所著《木岩文集》颇有调和道、儒之倾向，皆足以促道、儒之结合，而使关学之产生。
（三）佛教与儒家思想之融合
佛教于六朝时代，盛行中国；唐代中国佛学者，更能自创学派。佛教圆融高深之哲理，自非儒家所及，儒者摄取佛学之长，以充实儒教学说，亦自为必然之趋势。如《宋史·张载传》，言“访诸释老，累年究极其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程颢传》亦言：“颢泛滥诸家，出入老释几十年，反而求诸六经，而后得之。”此不过儒家经持道统之言，更足以证明儒家袭取于佛教也。又如横渠批评《楞严经》，深入奥窍，亦足证其于佛教有深入之研究也。
余以为关学固可称为独立学派，吾人不寻关学渊源则已，若欲寻关学之渊源，不能仅限于关陇也。如道教之陈抟、种放，佛教之明教大师，（明教大师著排韩文，斥责韩愈排佛之非，陈义高深圆融，实足使儒家自惭固陋）儒家之二程、范仲淹，于关学之产生，皆有甚大之关系。二程不惟与张载有商量功差之益，即张载之门人，如蓝田吕氏兄弟、武功苏昞、游师雄，后皆东学于二程之门。《宋史·张载传》云：“载坐虎皮，讲《易》京师，听从者甚众。一夕，二程先生至，与论《易》。二先生于载，为别兄弟之子，卑行也，而载心服之，次日语人曰：‘比见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辈可师之。即撤坐辍讲，与二程论道学之要”云云。又云：“载少志气不群，喜谈兵，年十八，上书谒范文正公，公知其器远，乃责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乐，何事于兵？’因授以《中庸》一册，遂翻然志于道。”仲淹不独事功炫赫，且理学深湛，其为西帅多年，德威远播边服。其言行于宋代关中学风之影响必甚大，当不止张载一人也。
……
第一辑 明清关学学人研究文献
吕柟的教育学说
——《中国教育史》中关于吕柟的论述 ……………………………… 陈青之 / 003
冯少墟之哲学 ………………………………………………………… 甘蛰仙 / 005
王徵传 ………………………………………………………………… 黄 节 / 029
《王端节公遗集》序 ……………………………………………………柏 堃 / 033
泾阳王徵传 …………………………………………………………… 陈 垣 / 034
明孙火东先生致王葵心先生手书考释（初稿） …………………… 徐景贤 / 037
明孙火东先生致王葵心先生手书考释（续稿） ……………………… 徐景贤 / 042
明天启壬戌科泾阳王端节公会试朱卷跋 ……………………………… 张鹏一 / 049
书《王端节公传》后 ……………………………………………………冯光迂 / 053
冰庐漫录 ……………………………………………………………… 冰 庐 / 055
最近发现王徵遗文记略 ………………………………………………… 方 豪 / 057
王徵与我国第一部机械工程学 ………………………………………… 刘仙洲 / 061
读明末泾阳王徵所著《额辣济亚牖造诸器图说自记》手稿录后..... 存叜 / 077
孙元化手书与王徵交谊始末注释 ……………………………………… 方 豪 / 083
纪念王徵逝世三百周年
——真理不灭，学术无国界 ……………………………………… 邵力子 / 088
王端节公现存遗著遗文目……………………………………《真理杂志》编者 / 092
王端节公《和陶靖节归去来辞》跋…………………………………… 方 豪 / 094
《山居咏》序…………………………………………………………… 卢 前 / 096
了一道人《山居咏》笺证……………………………………………… 方 豪 / 098
王徵与所译《奇器图说》………………………………惠泽霖 著 景明 译 / 100
王徵著述遗版搜辑序略…………………………………………………李宣义 / 107
跋王徵的《王端节公遗集》………………………………………… 王重民 / 116
王徵墨迹四文笺释……………………………… …………………… 李宣义 / 119
从《山居咏》看王徵的思想和信仰………………………………… 宋伯胤 / 127
吕天斋先生藏王端节公诗文目……………………………………… 李宣义 / 133
王徵所制奇器辑佚…………………………………………………… 李宣义 / 135
《王徵遗书》序……………………………………………………… 王重民 / 138
王徵先生简谱………………………………………………………… 宋伯胤 / 140
王徵的“天学”与“儒学”……………………………………………宋伯胤 / 151
谈述王无异 …………………………………………………………… 李 果 / 158
李二曲的哲学思想
——《中国哲学史》中关于李二曲的论述…………………… 谢无量 / 160
李二曲学述 ………………………………………………………… 王 庸 / 162
李二曲著述考 …………………………………………… 顾颉刚 陈 槃 / 192
李二曲的哲学
——《中国哲学史》中关于李二曲哲学的论述……………… 钟 泰 / 195
读《二曲集》书后 ………………………………………………… 徐希德 / 198
李二曲的教育学说
——《中国教育史》中关于李二曲的论述 ………………… 陈青之 / 199
李二曲先生学派论………………………………………………… 唐文治 / 204
李 颙…………………………………………………………… 顾颉刚 / 206
李二曲理学略论………………………………………………… 贾丰臻 / 214
——《中国哲学史通论》中关于李颙哲学的论述……………… 范寿康 / 215
中国十七世纪思想家李二曲评述………………………………… 侯外庐 / 217
李二曲先生………………………………………………………… 冯玉祥 / 228
路闰生先生之学术思想…………………………………………… 萧龙湄 / 230
沣西先生嘉言集锦 ………………………………… …………… 郭述贤 / 233
刘古愚先生没后二十七周年纪念文…………………… …………张鹏一 / 236
咸阳刘古愚先生的“教育救国论”…………………… …………刘熹亭 / 245
刘古愚先生之学说 …………………………………… ………… 张鹏一 / 262
西北学者刘焕唐先生之学说…………………………………… 何士骥 / 267
刘古愚哲学体系 ……………………………………………… 曹冷泉 / 271
第二辑 关学研究综论文献
晚清关学概要…………………………………………………… 蒙文通 / 283
北宋关学概要…………………………………………………… 夏君虞 / 284
关学概论………………………………………………………… 曹冷泉 / 286
清代关学人物略论
——《重编清儒学案》中关于清代关学人物的论述…… 钱 穆 / 307
关学宗传………………………………………………………… 王 恭 / 309
北宋关学略论
——《重编宋元学案》导言中关于北宋关学的论述 …… 陈叔谅 / 358
明代关学略论
——《重编明儒学案》导言中关于明代关学的论述 …… 李心庄 / 360
后 记 ………………………………………………………………… / 3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