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代的人们,请不要往我们生活中的这一类事情里钻研得太深。像我们这样的人,在一生的光阴里,做的事情实在很少。人们只需知道一个中常的人在他一生当中都做了些什么有益的事情,并把他们所传留下来的这些有益的事情保持住就够了。不过,这些都是纤弱的、不太深刻的。然而,只要遗产本身是巨大的、有价值的,就不会被任何数量的、不合情理的,甚或是有价值的瑕疵所玷辱。相反地,借着这些,后代人想象中的这些人物反而更有人性,更接近我们。人们必须记住:当初,造出粗盆瓦罐传给我们的不是神仙。我们要的是现实的乐观主义,而不是偶像崇拜。
——丹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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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丹钦科
一次18小时的谈话,扬起俄罗斯现代戏剧的风帆
☆ 契诃夫×高尔基×托尔斯泰
莫斯科艺术剧院,在文坛巨人们的肩膀上诞生
☆ 文坛八卦×剧院情史×生活潜流
一群文艺中年的创业史,一部百炼成钢的导演艺术秘籍
本书将带领读者穿越俄国现代戏剧的万神殿,潜入生活、社会和戏剧的洪流,去感受文学与戏剧大师们的思想激荡,去见证一座人民的艺术剧院是如何诞生的。
20世纪40年代,戏剧家、翻译家焦菊隐先生在幽暗与愤懑中感受到本书作者丹钦科的召唤,倾注心血将它翻译成了中文。十年后,另一座人民的艺术剧院在北京诞生,而建院“四巨头”之一就是焦先生。从此,这本回忆录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照进了不同文化背景下有着相似经历与诉求的文艺、戏剧、生活。今天,当我们再度翻开它,依然能够触摸到那束光的温度。
本书是苏联戏剧家丹钦科的回忆录,记述了他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共同创建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心路,几十年中与契诃夫、高尔基、托尔斯泰等文坛巨匠在舞台上合作的往事,以及俄国新剧场改变世界戏剧格局的历程。这是一部妙趣横生、用情至深的艺术奋斗史,也是一本作者由毕生舞台经验锤炼总结的导演艺术秘籍。
本书初版于1936年,同年便有英译本问世,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书中所记载的俄国文化生活给世界戏剧带来的冲击。中译本初版于1946年,由焦菊隐先生根据英译本翻译,戈宝权、王以铸、吴启源等先生根据原俄文本校对,此后多次再版,对中国戏剧的导表演艺术和剧院建设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在我的脑子里,有三个契诃夫的影像,每一个影像代表着他一生中的某一阶段。
第一个影像,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契诃夫。他写了无数小说,其中有些很短,有些很平凡,这些小说大多数都用“阿·契宏特”的笔名发表在幽默刊物上。这一类小说,他一共写过多少呢?若干年后,当契诃夫把他的作品全部卖掉,并且把值得发表的小说选出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他的回答是:“大约有一千!”
这些小说大都是故事逸闻的性质,在结构的编织上,在机智上,都很精妙,而且笔到点题、一针见血,这正是他独有的特点。
但他早就迈进写重要小说的阶段了。
他喜欢人多,可是只愿静听而不愿开口。他丝毫也不自傲。大家公认他毫无疑义是有天分的,不过,当时谁又想得到,他这个名字,日后竟会列在伟大的作家们中间呢?
第二个影像,是已经被承认为“蕞有天才的作家之一”的契诃夫。他那一册小说集子《黄昏》,得到了皇家学院的普希金文学奖金,这时,他的写作在数量上已经少了,而在质上也更严格了:他每写出一篇新小说来,就都被人谈论着、称赞着,所有出版家都争着请求印行他的作品。但,当时的青年领袖米哈伊洛夫斯基,不断地强调说:契诃夫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作家。这种评论,不是没有影响的,当时获得了响亮而一致的认可。
另一方面,伟大的托尔斯泰却说:
“这是一个使人谈起来感到愉快的作家。”
格里戈罗维奇——现在已经是一位老人了——在当时是俄国文学界的领袖之一,他说得就更甚于此。当年有人在他的面前,拿一个只有“思想”而无天才的作家来和契诃夫做比较,格里戈罗维奇就说:
“这个作家,连去吻吻咬过契诃夫的跳蚤留下的踪迹都不配!”
谈到契诃夫的小说《冷静》,他差不多是在耳语了——真的,那神色好像是在讲句大胆话似的:
“把这本小说跟果戈理的作品放到一个书架子上去!”接着他又加上一句,“你们看,我说得多么过分!”
另外一位俄国文学的领袖博博雷金,说他每天必要读一篇契诃夫的小说,从来没有间断过。
在这一段时期,契诃夫活动在大都市的漩涡里,周旋于作家、戏剧家和艺术家的圈子中,时而在莫斯科,时而在彼得堡。他喜欢人多的聚会,喜欢机智的谈话,喜欢剧场后台。他旅行得很多,到过全俄各地和外国。他依然和以前一样,有兴致而不自矜,宁愿观察和静听别人的议论,而自己不发表意见。他的声誉在不断地增长着。
第三个影像,是艺术剧院中的契诃夫。
我对契诃夫的第二个阶段的追忆,仿佛忽然随着他的《海鸥》在彼得堡上演的失败而中断了。那次失败,就好像把他的生命折断了一样,从此他的生命就转了一个弯。写到现在,我仿佛还没有提到过他的病,而事实上,就在那一次意外的失败之后,即或把契诃夫看成一个平凡的人,我们也都不难想象出,他是怎样显然地被一种暗藏着的病痛所损伤着。
在这个时候,他的写作愈来愈少了,一年只写两三篇,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更严格了。他的小说里蕞显著的特征是这样的:虽然他的态度还保持着主观,虽然他还在锻炼着他那纯熟的艺术技巧,可是,他愈来愈多地让人物自己去讨论人生了——所讨论的,都是那些沉湎于梦幻与空谈之中的、迷失于矛盾之中的俄国知识分子的人生。这些讨论都精确得纤毫无爽,我们可以从这里面辨识清楚:作者自己的思想永远是敏锐的,目标永远是正确的、高贵的,表现永远是精巧的,而趣味永远是高尚的。
他每发表一篇新写的小说,大家就把这看成文艺界的一件大事。
但是,这第三个阶段的契诃夫,主要的却是一个剧作家、一个新型戏剧的创造者。这样的契诃夫,几乎把文艺作家契诃夫给掩盖了。他的声望大增,他所创造的形象借着戏剧形式,又对人们产生了一种新魔力。他变成了一切作家中蕞受欢迎的一个,以前指责他缺少思想的怨言也被消除了。他的名字,仅次于那位仍然活在我们中间,不倦地苦干着的伟大的托尔斯泰。
可是,他的名望虽然在增长,他的生命之结束却正在临近。他的读者在赞颂他的每一篇新作时,不是像对一般爱好的作家那样漠不关心,却是怀着一种挂虑的感激,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作品恰如力量在慢慢消退的火焰,不久就会全熄了。
这就是十八年当中的三个影像。契诃夫死于一九〇四年,死的时候,只有四十三岁。
第一部分 契诃夫
第二部分 一个新剧场的诞生
第三部分 高尔基的剧作在艺术剧院中
第四部分 艺术剧院的青年时代
第五部分 托尔斯泰的剧作在艺术剧院中
译后记
校订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