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象征:宇宙论的探索/汉译人类学名著丛书》:
将仪式视为限制型符码,这很有启发性。但应用这个洞见所出现的问题,却远多于我预备去解决的。伯恩斯坦认为,限制型符码有多种形式;任何结构化的群体,只要其成员彼此谙熟,比如说板球队、科学界或地方政府,都会发展出特殊形式的限制型符码,将单元压缩成预先安排好的符码形式,缩短沟通过程。该符码可以强化特定的价值模式,并使成员在互动过程中内化群体结构及其规范。因为田野工作的引用、(通常不太可能的)程序的参考、标记脚注等都是作为社会互动的预编码给出的,人类学家或所有其他领域学者的著作和会议记录,都可归纳为仪式性或限制型符码。忠诚、资助、客户关系、阶序制度的挑战、阶序制度的主张等,这些都间接且无声地通过明确的语言渠道得以表达。若情形果真如此,那么,使用限制型符码与精密型符码两分法框架进行研究的伯恩斯坦,则处于涂尔干区分机械团结和有机团结的阶段,或者梅因(Maine)鉴别契约社会或地位社会的阶段。正如他自己所言,在特定文化或特定群体的语言形式中,限制型符码和精密型符码的区分一定是相对的。那么原始文化中的所有语言是否都是限制型符码,此种问题毫无意义,因为它将绝对值赋予了定义。伯恩斯坦认为,任何社会群体中都会有一些社会生活领域,承担政策制定以及外界沟通的更多责任。因此,他预计,在任何部落系统中,都能找到一些人,他们被迫发展出一种更精密的符码,使普遍原则明确化,意义能与纯粹的本地语境脱离。对此,我本人并不相信。如果需要做出政策决定的情形只是重复循环的一部分,那么,人们就有可能以预先组织好的言语单位对它们进行充分讨论。只有在需要政策创新时,人们才会努力使用精密言语符码。这一问题给民族语言学家提出了有趣的方法问题。但这并非我要加以讨论的主题。更切题的,是我们如何运用限制型符码观念来解释不同程度的仪式化。
若仪式被视为一种限制型符码的形式,若限制型符码的出现条件是群体成员彼此谙熟,以至共享一套无需明言的共同假定作为背景幕,那么,部落在此基础上可能会有所不同。我们可以想见,俾格米人彼此可能永远不会很熟识。他们的社会交往,在强度和结构上可以与法国海滨度假胜地的供应商相提并论,后者6月份从巴黎搬过来,在旅游旺季运营商店和酒店。他们彼此非常了解,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假设领域,但这绝不是他们的全部兴趣。他们可能会根据当地的情况制定一套限制型符码。所以我们也可以假设,在某一季加入各自的狩猎或游牧营地、第二年却不一定会在一起的俾格米人和波斯游牧者,对于持久的社会结构所对应的、他们共同关心的事情,会使用一种限制型符码,同时在他们自己的家庭中,会使用另一形式的限制型符码进行交流。从言语符码得来的这个类比,很好地解释了这两个案例中仪式形式为何如此贫乏。这符合涂尔干的前提,即社会和上帝可以等同:社会的关系结构在一定程度上是混乱的;上帝这一观念的内容,在同等程度上也是贫乏且不稳定的。
限制型符码被经济地用于传递信息,维持特定社会形式。这是一个控制体系,也是一个交流体系。类似地,仪式创造了团结,宗教观念也有其惩罚性含义。我们预计,人们越不重视有效的社会凝聚力,这种功能就越不重要。因此,我们并不能惊讶于俾格米人没有发展出宗教惩戒性的那一面。他们满足于最低层次的组织。在此,我们又提出了可用来预测人类社会仪式存在与否的比较范围。我们需要一些方法来比较组织以及社会控制设定的价值。援引异国部落的材料,可以很好地阐明我的主题。某种情况下,必须对比较加以控制。不仅仅将传教士与俾格米人进行比较,是一种可疑的做法。将猎人和牧民相比较,或者将非洲的猎人和澳大利亚的猎人相比较,都是可疑的。我会尽可能多地将笔触停留在某个特定文化中,以此来控制文化差异这个问题。但首先,我们的任务是修改伯恩斯坦的家庭控制体系图。该图是为了反映工业社会中的劳动分工对言语和控制技术这两个变量日益增长的影响而设计的。那么,我们的第一步就是选择稍微不同的变量,以消除劳动分工的影响。由于伯恩斯坦的研究与伦敦家庭的结构有关,它关注的是面对面的人际关系。因此,对于部落社会来说,它几乎不需要多少修改。他的两条线衡量了他所谓的家庭中位序行为的不同方面。在劳动分工影响最小的地方,言语符码和控制系统支持家庭关系的不同结构。如果我们想要紧密追随他的研究,就必须先猛烈抨击他思想的微妙之处。在伯恩斯坦的图表(第30页)中,语言符码对来自工业社会中顶层决策领域的压力做出反应,使言语变得越来越清晰。家庭控制系统对同样的压力做出反应,要求儿童能够掌握关于人类行为的抽象知识。他的象限设计,是为了说明在工业社会的所有部门中,这两种反应不会在相同的组合中产生。左边是家庭中社会关系最结构化的区域,右边是最开放和不被结构化的区域。在右下角,个体逃逸出社会的结构性控制体系,尽可能自由地突现。他的图表揭示了单一压力从位序型控制体系移动到个体型控制体系时产生的一些影响。垂直线则表示言语使用的变化。它表明,言语有可能被用作位序型控制的增强剂,随着中心压力在智力上、语言上和象征上逐步摆脱当地的位置结构,这种可能性递减。那些最彻底地脱离结构化个体关系的人,是那些卷入现代工业结构复杂性的人。为了适应部落社会,这种模式不可避免地要被拆解。在接下来的部分,我们只是在对他的想法进行一种非常粗糙和拙劣的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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