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的青春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青春既有浪漫诗歌和亲密朋友的陪伴,也离不开枯燥的财务报表和无趣的商务应酬,是热情洒脱的,也充满了无奈和挣扎。年轻的恩格斯始终在跟命运抗争,学习不辍,最终得以摆脱家庭环境的影响,形成了自身的无产阶级革命观点和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
1.富足的家庭和“巴门的诗人”
1820年11月28日,在这个平凡的日子里,一个伟大的人物――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出生在德国莱茵省的巴门市。
莱茵是德国经济和政治最为发达的地区,与受法国大革命影响颇深的马克思的家乡――特里尔不同,巴门航运便利,工业发达,是莱茵较为著名的工业城市。维也纳会议后,上莱茵地区划归普鲁士管辖。当时德国四分五裂,大陆封锁。相反,莱茵地区因其便利的交通条件,又缺乏国内竞争,很快成为资本主义工商业较为发达的地区。巴门的葡萄酒和纺织产品远销各国,也因此被誉为“德国的曼彻斯特”。与发达的经济相适应的是先进的文明,这里是自由主义的天堂。受法国大革命启蒙的一代文学家、哲学家和诗人如席勒、海涅就生活在此处,“莱茵人天性十分活泼。他们的血液在血管里像新鲜的莱茵葡萄酒一样轻快地流动,他们的眼睛总是敏锐地、愉快地注视着周围的世界”。每当春天到来时,莱茵河沿岸绿草如茵,大自然披上节日的盛装,恩格斯一家也会正装出席莱茵地区的音乐会。到了秋天,葡萄成熟时,又会有大型的葡萄收获节的活动,热闹非凡。相比内陆地区,莱茵省搭上了资本主义高速发展的便车,经济和文化生活都呈现出蓬勃向上的状态。不过,自由主义对工业城市巴门却影响不大,这里的人们在乎金钱多过关心政治民主和自由,风气十分保守,资本家和工人不仅是雇佣关系,还维系着传统的宗法关系。因此,相较于新兴的文学和哲学浪潮,宗教在这里仍然处于统治地位。受虔诚主义影响,巴门的人们维系着亘古不变、缺乏丰富娱乐活动的刻板生活。
倘若你走在19世纪巴门的街头,提及恩格斯这一姓氏,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巴门家族。祖先白手起家,一代代人秉承刻苦努力的信仰,不断积累财富,等到恩格斯出生时,这个家族名下已有漂白厂、印染厂和织造亚麻或丝绸带的织带厂,从下巴门火车站到伍珀河之间的土地也归其所有,是名副其实的望族。恩格斯的父亲与兄弟们一起经营的家族织造厂更是巴门同类公司中最大的一家。虽然老恩格斯也深受虔诚主义的影响,做事踏实肯干、谨慎自律,但也爱好音乐,兴趣颇多,并不像葛朗台那样是钻进钱眼里的商人。恩格斯家族还会在谷地修建住房、兴办学校,参与巴门的各种公共事务,在当地有着极佳的名声。很多年后,当恩格斯参与政治斗争被关押在监狱要求保释时,家族的名声还为他提供了担保。可以想见,当恩格斯背叛自己的阶级,投入无产阶级解放的革命事业时,这个传统的资产阶级家庭该有多么震惊。
恩格斯的童年充满了温馨快乐。他的父亲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经人介绍与哈姆中学校长的女儿爱利莎•范•哈尔结婚。恩格斯的父母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父亲性格内敛,母亲个性却开朗活泼,受过人文主义教育的熏陶。由于父亲工作繁忙,恩格斯小时候与母亲常住外祖父家,学识渊博的外祖父常常会抱着他,给他讲述英雄人物的古代神话故事。13岁时,恩格斯还特地写了《献给我的外祖父》这样一首诗来表达对外祖父的敬爱和感激之情。他的表舅卡尔•斯内特拉格牧师也经常邀请恩格斯去他家做客,为他解释经义。耳濡目染,恩格斯逐渐有了宗教信仰,对基督教也有了情感认知。恩格斯兄弟姐妹间的感情也极好。他有四个弟弟和四个妹妹。恩格斯对他们很关爱。成年离开家乡后,他也不忘经常与弟弟妹妹们通信,描述自己在外面的生活,关心他们的起居。这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家庭,互相之间充满了关心和爱护。虽然恩格斯成年后经常批评家里沉闷的风气,但不可否认,在物质和情感方面,家人对他还是照顾有加,只是恩格斯选择了与他们不一样的道路而已。
作为长子,恩格斯承担着父辈沉甸甸的期望。遵循家族传统,恩格斯在接受了家庭教育后就来到了他父亲担任管理委员会委员的巴门市立中学学习。这是一所虔诚主义的理科学校,以直观的方式教授物理和化学,为他后来进一步学习自然科学打下了重要基础。在初步接受一定的自然科学知识后,恩格斯进入了埃尔伯费尔德福音教会中学学习。这是一所被公认为普鲁士最好的学校之一的中学,虽受虔诚派管理,但实际教学由代理校长汉契克博士负责。他是一名路德派,受自由主义影响较大,教学中注重语言和人文主义专业学习。这所中学有一大半课时设计了人文主义专业学习。在埃尔伯费尔德,恩格斯感受到了与保守封闭的巴门不一样的文化风气,在学习上也非常努力刻苦。从他的学业证书上可以看到,他掌握了拉丁语、希腊语和法语,在历史、地理、数学和物理方面的成绩也不错。汉契克博士对他的评价很高,认为他资质很高,表现出一种力求扩展自己的科学知识的值得赞许的愿望。原本恩格斯的父亲也期望他能继续学习,接受良好的教育,以便日后能够继承家业。但公司的变动使得老恩格斯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当时,老恩格斯和他的兄弟们因为利润分配产生分歧,黯然退出家族公司,开始了创业活动,急需帮手,所以他只能让恩格斯提前退出学校,在巴门的办事处学习。
可是,这时的恩格斯再也不是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小朋友了。在现在保存下来的老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写给恩格斯的母亲的信中,老恩格斯将他描述为“性格奇特和好动的孩子”,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但即使害怕惩罚也没学会无条件服从。他开始有自己的思想和认知了,也因此显得和这个传统的普鲁士商人家庭格格不入。他发现学校里教授的东西与他从外祖父和表舅那里听来的故事完全不同,家庭富足但雇佣的穷人却如此贫困,这让他对父亲的说教、母亲的善良产生了怀疑。虔诚主义的家庭文化已不再是他所能认同和遵循的了,少年的他只能用诗歌描绘内心五彩斑斓的世界,以暂时摆脱压抑的家庭和烦琐的职业。虽然在父亲的压力下,恩格斯不得不从事自己所不喜爱的职业,但他还是利用业余时间和他的朋友们格雷培兄弟组成了一个小组,经常写作诗歌。英雄人物和对自由的向往是他的诗歌的主题,在《1836年的诗》里,他提到了退尔、齐格弗里特、浮士德、阿基里斯(阿喀琉斯)、哥特弗里德和唐•吉诃德(堂吉诃德)这些崇尚自由、打破封建传统的骑士英雄。“当你再次看见他们,欢乐充满心田。”骑士小说是他少年时代最为钟爱的文学题材。1837年他还曾写了一篇小说,来歌颂希腊人反抗土耳其人的解放运动,文风青涩又生动活泼。尽管他的父亲曾因为阅读这些虔诚主义所不允许的书籍狠狠地教训了他,但他仍然会大胆地把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小说带回家阅读,老恩格斯对此忧心忡忡,担心他“向一种令人不安的漫不经心和性格软弱方面发展”。年轻的恩格斯的内心处于挣扎中,迫切需要一种真正的信仰以支撑他从外界获得的知识。过多注重形式和教条的虔诚主义显然不能满足恩格斯的需求,虽然他时常拿自己的零花钱救助穷人,但杯水车薪,他无法解决《圣经》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保守的家庭和自由的学校教育之间的差异问题,只能寄托于反抗旧秩序的骑士英雄们来解除他内心的苦闷。当然,此时恩格斯在文学作品中对自由和平等的强调与其说是反抗政治制度的黑暗,不如说是天性使然。他对贫苦阶层发自内心的关爱和同情、对压迫和专制的不满和痛恨,是他而后观察现实世界的最初动因和起点。
家庭出身并不意味着一切。在这个典型的普鲁士基督徒家庭里,恩格斯继承了父辈的谦虚自持,但也有着天生的善良天真的浪漫主义情怀。1838年7月,在巴门家里的公司混了大半年后,恩格斯告别了家人和朋友,中断学业,来到不来梅学习经商。
2.不来梅商行练习生的工作、娱乐和写作
相比“德国的曼彻斯特”――巴门这样的工业城市,不来梅就显得开放热闹了许多。第一次真正告别家庭,来到陌生的城市,与不同的人群相处,无论是体魄还是思想,恩格斯都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不来梅是德国北部的一座海港城市,由帝国直辖,不受领主管理,这让它成为远近闻名的贸易交流城市。恩格斯的父亲选择让恩格斯来到这里,出于以下考虑。一方面,这里有他非常信任的朋友――亨利希•洛伊波尔德。他们拥有共同的信仰和相同的商业活动,能够帮助他监督恩格斯在不来梅的工作和生活。另一方面,洛伊波尔德的商行主要处理的是萨克森和西里西亚的亚麻制品出口美洲的业务,也承办咖啡和雪茄烟的进口业务。这与恩格斯父亲的商业规划不谋而合。老恩格斯希望在德国和英国分别建立一所独家企业,专职经营纺织业,成熟之后完全交给恩格斯。相比巴门的办事处来说,在不来梅这样的港口城市学习,恩格斯可以获得更多的信息,能够初步了解欧洲纺织工业的生产和销售情况。显然,恩格斯的父亲没有详细地为他的长子描述过他的事业版图是如何规划的,恩格斯也无法理解为何要在毕业前半年让他辍学。当时,他的同学和朋友如格雷培兄弟都已升入大学,恩格斯感到十分压抑。他认为,“家庭里旧习气还很严重,它不能同外来客人取得谅解,友好相处。因此,在这里当然要发生家庭的更新,必然要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而我以为旧式家庭确实需要这样的过程”。从这时起,恩格斯开始以自由的笔触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揭开旧式传统虚伪的面纱。
然而,内心的压抑并不妨碍恩格斯享受他在不来梅的新生活。相比自怨自艾,恩格斯经常与巴门的家人、在外上学的同学和朋友通信,描述自己在不来梅的生活。他以诙谐又略带嘲讽的语调说起住处的偏僻、工作的枯燥和老板对萨克森领事们的恭敬。事实上,相比其他见习生,恩格斯在洛伊波尔德商行的工作还是很舒适的。虽然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在工作时间阅读文学作品,但当老板不在时,他还会假借誊写业务函件的名义给弟弟妹妹、同学和朋友们写信,有时心血来潮还在信的空白处画上漫画,现在保存下来的他寄给格雷培兄弟们的信件上多处都画有文学作品中的经典人物形象。虽然恩格斯像他父亲所描述的那样,性格里带有漫不经心的因子,但还是颇受洛伊波尔德老板的器重。相比其他见习生,这个会二十几种语言、知识渊博又热情开朗的小伙子具有明显的长处,在见习生涯开始不到八个星期,他开始抄写商行的来往函件。从最简单地熟悉贸易商品、包装货样箱子到而后能自如地对付发货簿和账单,可以说,恩格斯很称职地完成了他的见习生涯。1841年在结束不来梅的生活后,老恩格斯还专门带着他进行了长途旅行,实地调查了欧洲的丝织业和棉纺织业中心。显然,这是把他往接班人的方向上培养。
恩格斯在不来梅不仅学习了经商知识,还大大扩展了社交圈,广泛结识不来梅的各界人士,拓宽了眼界。他在不来梅的住处是当地一位名叫格奥尔格•哥特弗里德•特雷维腊努斯的牧师的家。他经常与牧师讨论宗教问题,和牧师家人结伴出游,节日还会互赠礼品,相处还算愉快。牧师家庭在不来梅与政治几乎隔绝,虽很保守,但也不勉强恩格斯参加圣经学会和主日学校这样的宗教场所活动。在这样的家庭居住,相比巴门少了很多束缚。
恩格斯偶尔也会感到孤独和寂寞,他曾写信给他的妹妹描述自己的房间周边的环境:“我房间的窗户面向一条巷子,那里常常闹鬼。如果我很晚还未上床睡觉,11点光景就听见巷子里开始闹腾起来了;猫叫狗吠,幽灵或大笑或哀号或敲打邻居的百叶窗。不过所有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巷子里住着一个点路灯工人,11点钟的时候还要出门巡查。”颇有“客枕无眠,怎到天明”之感。刚到不来梅时,恩格斯只是18岁的少年,信件中多次表达了对家人和同学的思念。他常常让妹妹玛丽亚写信告诉他:“这8个星期我不在,胖子一定又讲了什么笑话,难道你就不能写信告诉我?我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不是很多吗?”他跟不来梅的庸人无法产生共鸣,感到“仿佛思想正从我的头脑中消失,仿佛我的生命正被夺去”。
不过,恩格斯从来都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自许为“傲慢不羁的大学生”,积极参与各项组织和活动,还发展了受益终身的兴趣爱好。夏季骑马,冬季滑冰,学习唱歌、跳舞,还参加辩论俱乐部、小胡子协会和演说协会。一开始恩格斯还苦恼办公室不允许读书,过了一段时间后,恩格斯在办公室支起了吊床,还能在老板不在的时候偷偷抽雪茄、喝啤酒,好不惬意。
恩格斯仿佛已经融入了不来梅的社交圈子,他的老板是萨克森王国驻不来梅领事和商务代办,经常带着恩格斯参加当地的酒会。恩格斯会呼朋唤友,喝得酩酊大醉,在与妹妹的通信中提到酒会上有趣的事,也会嘲讽老板对贵族们的阿谀奉承。从表面上看,恩格斯很适应当地的社交生活。但实际上,恩格斯从来没有认可,或者说喜欢过这种虚伪、庸俗的生活。此时,他的精神重点已经发生了初步的转移。在不来梅的前两年,恩格斯与好朋友格雷培兄弟经常讨论宗教问题,认为虔诚派对宗教的解释是陈词滥调,存在明显的矛盾。但后面,他发现他和他的朋友们“在这些争论中,我们彼此产生误解;当回答问题时,早已忘了自己原先说过的关键性的话;这样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要彻底地探讨问题”。
此时,恩格斯已经通过在报刊上发表文章与青年德意志的成员建立了联系,从一个文学爱好者变成参与者――巴门的城市诗人在施特劳斯的带领下,走上了通向黑格尔主义的道路。不过,这位巴门的城市诗人正式发表作品还是在来到不来梅之后。他的浪漫诗经常碰壁,直到1838年,他的诗歌《贝都英人》第一次匿名发表在《不来梅杂谈》上。不过,恩格斯在给格雷培兄弟的信上提到了这件事情,编辑把最后一节诗改动了,消解了诗歌所要表达的自由主义思想,这让他很生气。而后,他在不来梅的主要作品就比较集中发表在《德意志电讯》和《知识界晨报》上。《德意志电讯》创办者卡•谷兹科是青年德意志派的代表人物,吸引了一批持有自由主义观点的撰稿人,恩格斯就是其中之一。
恩格斯化名弗里德里希•奥斯瓦尔德在《德意志电讯》上发表了不少关于文学评论和政治争论的文章,还有一些未署名文章。其中,未署名的描述自己家乡的批判性文章《伍珀河谷来信》,引起了很大的争论。通过这些文章,恩格斯逐渐走向青年德意志派了。他认为,“青年德意志的目标日益明确,这就是他们意识到的‘时代观念’。这些本世纪的观念(奎纳和蒙特就是这样说的)并不像人们诬蔑的那样,是某种蛊惑人心的或反基督教的东西;它们建筑在每个人的天赋人权之上,并且涉及现代关系中同这种权利相矛盾的一切事物。这些观念包括:首先是人民参与国家管理,也就是实行立宪制度;其次是犹太人的解放,取消一切宗教强制,取消一切门阀贵族,等等”。《伍珀河谷来信》对虔诚主义压抑底层人民精神的批判、《德国民间故事书》对文学纵容伪善和贵族卑躬屈膝的批判以及《为德国〈贵族报〉做的追思弥撒》对等级制的嘲讽,以及他偷偷运送禁书到巴门的行动,表明此时的恩格斯的政治和社会倾向已经转移到自由主义上去了。
而后,恩格斯发现青年德意志派喜欢在无足轻重的问题上争论不休,各说各话,无法前进,也因此丧失了兴趣。1840年3月至5月,恩格斯创作的《现代文学生活》对青年德意志派代表人物进行了批判性的梳理,也澄清了自己的立场。他仍然十分推崇白尔尼,认为白尔尼是争取自由和权利的伟大战士,也很重视倾向自由主义和现实主义的伊默曼,说“我们还年轻,还富有火热的力量,就让我们去为自由而斗争吧”。这时候,恩格斯已经通过施特劳斯走向黑格尔,解决了他的宗教疑问,成为一名真正的无神论者。对宗教信仰的怀疑是恩格斯批判现实社会、走向自由民主主义的重要原因。虔诚派、青年德意志派始终无法解决《圣经》自身存在的矛盾,调和现实和宗教间的关系,而施特劳斯的《耶稣传》利用历史来理解基督教,将宗教回归到人类历史的发展长河中,去除了基督教的神圣性和至上性,这样,恩格斯迅速地与他批判已久的宗教信仰决裂,转向黑格尔哲学。恩格斯在另一份报刊《知识界晨报》上发表的文章就显得温和许多,没有多少政治性。
《不来梅通讯》系列文章生动展现了不来梅的剧场文化、港口文化和精神世界,对了解19世纪初期的德意志海港城市生活极有帮助。在这些文章中,恩格斯像一位通讯记者那样对不来梅发生的事件和情况进行报道,如乘坐“罗兰号”前往不来梅港,他详细而精确地描绘了不同社会阶层旅客的精神面貌和轮船环境,着重提到了甲板居住环境恶劣和空气不流通等问题。恩格斯不算是典型的“富二代”,对待社会问题,他从不置身事外,而是始终带有悲悯和激愤的心情,和广大贫苦阶层站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通过恩格斯描写不来梅的通讯文章,我们也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海港城市的风采:“从威悉河上望去,10恩格斯传这个小镇非常迷人,河上帆樯林立,遥遥可见,一部分船已陈旧过时,一部分是当地新建造的。莱苏姆河就在这里注入威悉河,丘陵起伏的两岸同样十分‘美妙’,就像一位来自费格萨克近郊格龙村的教师以名誉向我担保的那样,看上去甚至富有浪漫色彩。”但恩格斯在这里始终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对他来说,工作和生活都是一如既往地乏味。
不过,不来梅的工作和生活还是让恩格斯成长了不少。1841年1月,恩格斯在《德意志电讯》上发表了《恩斯特•莫里茨•阿恩特》一文,一方面赞扬德国作家阿恩特的爱国之心,肯定他对青年人的激励作用。但另一方面,他又尖锐地批判了阿恩特提出的建立基督教国家的观点,认为阿恩特所期望建立的“有机国家”把国家的公民区分为贵族、市民和农民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人,用一些美丽的辞藻掩盖住背后的压迫和旧制度。恩格斯提出了自己的政治见解,要求建立一个伟大的、统一的、平权的公民国家,废除等级、行会、长子继承权以及其他一切特权。此时,他已完全站在了青年黑格尔派这边,认为“我们时代的任务就在于完成黑格尔思想和白尔尼思想的相互渗透。在青年黑格尔派中已经有不少白尔尼的思想,所以白尔尼可以在《哈雷年鉴》发表的不少文章上毫不犹豫地签署自己的名字。但是,思想和行动相结合,一方面还没有被充分地意识到,另一方面还没有深入到国民之中”。这时,他已经超越了青年德意志派只停留在笔尖上的自由和民主,更加认可青年黑格尔派的政治主张,希望能够将行动和理论统一起来,建立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统一国家。
恩格斯过去一直通过文艺作品表现自己的自由主张,将对现存制度的批判融入现实生活中来,充满了浪漫主义和自由主义色彩,但当现实的批判变成政治主张的宣告后,青年德意志派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战斗需求了。他需要更加激烈和鲜明的理论思潮的支持,黑格尔庞大的理论体系俘获了他。
在不来梅,白尔尼、谷兹科、卢格、甘斯、施特劳斯和黑格尔等这些文学家和理论家的作品出现在了恩格斯的书桌上和文章里。青年德意志派和青年黑格尔派这两个特征相悖的思想浪潮席卷了恩格斯的脑海,最终,恩格斯选择了政治激进、主张明确的青年黑格尔派,期望能够从理论转向行动,建立自由主义的资产阶级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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