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里的宣州》:
江南的秋天总是来得很迟,虽然西风渐急,露水日重,但宣州敬亭山满山松竹依然苍翠挺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而它们确乎已经等了很久。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一群人出现在敬亭山东南麓,当中几名僧人尤引入注目,一位清癯老者正是黄檗希运禅师,还有宣州本籍高僧元孚上人和清越和尚。宣歙观察使裴休轻袍缓带,与一些属僚、居士环侍希运身边。他们来到一处旧址前,但见昔日广厦已成废墟,金鸡井畔杂草荒芜,不由得尽皆叹息。
这是唐宣宗大中二年(848),裴休应元孚、清越之请,恭迎希运禅师驻锡宣州开元寺说法,一时从者云集,盛况空前。裴休家世代奉佛,在新安任内初遇希运时即执弟子礼,此番更为虔敬。清越(生卒年不详)见时机已至,便欲将埋藏心中多年的大愿心付诸实施。清越自幼在敬亭山下新兴寺出家,武宗时毁寺灭佛,会昌四年(844)新兴寺惨遭浩劫。清越暂在开元寺栖身,发愿重建本寺,后来他挂单各处,多与官府名士相交,名重一时。
开元寺僧元孚(生卒年不详),敏慧善文,诗书俱佳,早年曾壮游天台、五岳各地。他极善交际,结识了很多高僧名士,与诗人许浑、杜牧、许棠、陈陶等经常吟诵唱和。《全唐诗》《全唐文》里多位名家赠送“元孚上人”“元孚道人”“元处士”“元征君”的诗文不下10首,可见当时元孚也是个“流量明星”。陈陶的《寄元孚道人》写到元孚的经历:“梵宇章句客,佩兰三十年。长乘碧云马,时策翰林鞭。曩事五岳游,金衣曳祥烟……”许浑系前宰相许圉师六世孙,与李白算是亲戚(李白26岁在安陆娶许圉师孙女为妻),文宗时任宣州当涂县尉、太平县令期间,往来郡府任所,与元孚偕游,交谊很深,作有《题宣州元处士幽居》《冬日宣城开元寺赠元孚上人》《元处士自洛归宛陵山居,见示詹事相公饯行之什因赠》等诗,称元孚:“诗继休遗韵,书传永逸踪。艺多人誉洽,机绝道情浓。”把他的诗书同贯休、智永并称。宋人陈思《宝刻丛编》中收录了《唐福田寺经藏院记》碑文,落款为“崔龟从撰,僧元孚书”,可见元孚书法不错,否则不会为佛教名碑书丹。
杜牧与宣州及开元寺渊源极深,对元孚也是赞誉有加。他写有《题元处士高亭》:“水接西江天外声,小斋松影拂云平。何人教我吹长笛,与倚春风弄月明。”另有《赠宣州元处士》诗:
陵阳北郭隐,身世两忘者。
蓬蒿三亩居,宽于一天下。
樽酒对不酌,默与玄相话。
人生自不足,爱叹遭逢寡。
杜牧说,这位如北郭先生的陵阳山隐士,与自然浑然一体,对自我和世间都超然相忘。他虽身处陋室,却胸怀旷达,令人觉得比整个天下还要宽广。他面前虽斟了一杯酒,但常相对不饮,而是默默地玄思冥想,心游大道,以获得心灵的感悟和真正的精神自由。他居斗室而心宽天下,是很高的人生境界;反观世人,由于心不知足,总爱感叹境遇不佳,不如像元处士这样悠然忘我、以游玄渺,获取心灵的宁静。
作为前辈高僧,元孚很欣赏寄居本寺的后辈清越,称道他的才华和悟性,对他坚韧的心性更为看重。故他与清越相惜相敬,待清越如挚友。到希运莅临开元寺,清越泣拜希运,元孚一力声援游说希运。希运以建寺为大功德,又及宣宗诏许立寺,亦相鼓以力,劝说裴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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