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禧元年》:
其时,张家三代都已迁居大金中都,老家老宅只留有较少的一些不愿离乡奔波的高龄亲眷,当然日常用来支使的家人还是有的,却也已不敷使用。文澜书院建成投用也仅三年时间,院中服役人等,除个别张家人外,多为当地乡绅主动派人来义务帮忙。对他们来说,这既是件积功德的事,也可借此拉近与张状元一家的关系。
文澜书院中建有祀天之处,平时并不用,但这次进院的乡民发现,一位一脸风尘之色的中年男子,正在那儿虔诚祭拜。
乡民立即认了出来,这个人叫张仪,是张状元年轻读书时的书童,后来张状元高中,就随张状元到中都任事去了。偶尔回来几次办事,也都是匆匆来去。这位乡民与张仪是同村人,幼时有过交情,张仪回来时还曾因父母的事情与他打过交道。
乡民有些惊奇,因为张状元若回乡里,必是当地轰闻的大事。但他虽然听说张状元可能在春季里回乡,但也仅仅是听说,并未有确实的消息,事实上张状元已是多年未曾回乡。这么个仲春天气,张仪作为张行简的随从,怎么自己回日照来了,且还到张状元建成后就再也未来过的文澜书院中拜祀,难道有什么情况吗?
张仪完成祭祀后,两位幼时的伙伴相见,张仪也不隐瞒,为幼年伙伴解疑释惑:
张行简状元要外放节度使了。
张行简考取状元以来,一直供职于朝廷中枢,从没有外任地方官的经历。这次得以委派外任节度使,是大金皇帝对他的恩典,是张氏家族的一大荣耀,也是他本人仕途的一个转折。但在这个天下四分、局势动荡的时候,却也因为他所去赴任节度使的地方的重要敏感,让他的赴任,一下子成为天下形势的聚焦点。
张行简自己无法抽身回乡,便让自幼跟随自己的张仪代他回乡,告知长辈亲眷。同时,张行简在文澜书院建成之时,便想亲自回乡看视,当时朝廷有事,未便告假。之后几年,眼看国事日繁,作为大金皇帝最信任的近臣,张行简夙兴夜寐,更无告假的机会。但他心中,始终惦记着家乡的文教事业,惦记着文澜书院的开办情况。这次便让张仪借回乡报信之机,专门到文澜书院一次,返京时将情况向他反馈。同时代他在院中祭祀,以告上天,护佑乡里,护佑国家。张行简深谙相术,亦精通六壬之术,他曾暗地里为自己的节度使之行起了一课,卦象甚是奇怪,凶中有吉,吉中有凶,是他自从学通术数之学后,第一次遇到;他也偷偷为大金前途起过一课,卦面呈现凶相。张行简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两卦的情况,他自己也觉得事情尽在人为。武王伐纣,不也是卦面大凶吗?同为日照人的姜子牙就不相信,义无反顾举起义帜,结果是一举取代商朝,成就了周朝八百年基业。张行简一家世代受大金朝廷恩泽,他相信大金朝必有中兴之时,而他自己,也许就是大金的中兴名臣。
张仪向幼年的伙伴简单说了大人外放地方节度使的事,又说自己次日便要返回中都,因为张大人不日即将上任。
张仪随后送这位要好的乡民出文澜书院。站在门前,看幼年的伙伴渐渐远去,这才回身进院。
张仪没有看到,几百米外,一位头面细锐、双目如蜂的青年远远看着,鼻中重重哼了一声。
青年身高肩宽,脑袋却与身体不相称地显得细锐,一身黑衣,肩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布囊。
更远地方的林角处,一位灰衣青年与一位少女慢慢走过来。青年商旅打扮,风尘仆仆,一眼就能看出是做远途贩运的商贩少女则是红袄素带,明媚飞扬。男子手中挽着两根马缰绳,两匹马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颇为温驯,但腿长膘劲,很是神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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